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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依旧是哭声动地,但这与寇骁关系不大,看完县丞统计上来的数据,寇骁大手一挥把带来的物资都拉去破败的县衙了,然后杵在大堂里说“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当官了,应该知道南越是个什么情况,今年有顺王兜底,才能有这些赈灾物资,但这些东西必须一毫一厘地发到百姓手上,否则”寇骁瞥了县令一眼,见他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笑着说“做不好,你们这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可以不要了,做得好,这县衙本将军可以给你们换一座全新的,该如何做你们自个掂量。”

一听能有全新的县衙,几位大人眼睛都亮了,觉得寇将军也不是那么可怕,不就是多杀了几个混子么,那也是该杀的。

“是,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几名官员齐齐拍着胸脯保证。

“那最好,本将军是不耐烦管这些事,但王爷最在乎黎民百姓,之后肯定也会派官员来查验结果,若是结果不佳,让本将军在王爷面前失了脸面,你们可以自行想象后果,绝对不止革职那么简单。”

这通恩威并施还是很有效果的,县衙的官员你从上到下没人敢掉以轻心。

等寇骁邀离开时,县令忍不住问道“不知那位农事官大人身体如何了下官想亲自代表百姓去道谢。”其实他是看到早上寇骁那通又搂又抱,才有这个决定的。宇熙団对。

原以为是个普通的官员,品级也不高,结果居然是个宝藏啊。

“不必了,他需要休息。”寇骁见没什么事,大手一挥就离开了。

李煦再次醒来已经入夜,军营里到处都是人走动的声音,贺遵站在床边小声说“刚才寇将军下令,明日返程。”

李煦睡得太久,此刻精神的很,他惦记着自己那一千两银的赔款,交代贺遵“明日路过永州记得去问魏县令要钱,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贺遵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是,属下一定把钱要回来。”这买卖真心不亏,那套茶盘茶具都是王府的工匠自制的,批量生产出来的,在闽州城内卖最高也不超过一百两,也就王爷敢狮子大开口。

第二日天刚亮队伍便启程了,县衙的官员和衙役集体相送,也有百姓得知消息出城来送他们。

李煦看着队伍后头坠着的人群,很是感慨这个时代的人很看重恩情,所以才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词,他自认为没做什么,还是赢得了百姓的好感,越是这样,李煦越想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队伍在当天午后抵达了永州,贺遵脱离队伍入城去了魏府,没过多久就赶上了大部队,后头还跟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厮。

南越没有钱庄,因此也不流通银票,一千两便只能给现银。

李煦打开箱子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银子,笑着问“祈家这么爽快就把钱拿出来了”

贺遵显然已经事先打听过了,道“魏县令很能干,每日亲自带着衙役上门催款,拿不到钱就不走,祈家人无法抵赖,砸锅卖铁凑足了这一千两,不过听说钱刚出门,祈二郎母子俩就被轰出家门了,连块布都没让他们带走,祈老爷也在昨日咽气了,听说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李煦感慨地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寇骁看到这么多银两自然问了来处,李煦不想多生事端,就说是永州县令送的,可他忘了寇骁耳力好,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了一半。

事后,寇骁找来老七问话,老七哪敢欺瞒寇骁,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了,寇骁一边恼怒李煦的欺瞒,一边让人去打断祁二郎的腿,这种惩罚在他看来都是轻的了。

几日后,闽州城近在眼前,李煦突然不走了,他让寇骁先带着人回去,他则住进了城郊的一座农庄里。

寇骁将人堵在卧房里,问“王爷又在算计什么”

李煦这回没打算瞒着他,便将王永连那件事说了,包括他和阿里山做生意的事,“离开闽州一阵日子,消息不通,正好将军回去后看看王家有何异动。”

“那行,末将留两百人保护王爷,等明日再来给您回话。”

“不用,本王这趟出门没多少人知道,人太多反而暴露了行踪。”

“那就末将陪着您,让赵刚回去查探消息,想必王爷在城里也留了眼线,递给消息让人来汇报就是了。”

这点李煦没法反驳,便按他说的做了。

寇家军连夜进城,寇骁则陪着李煦住在了农庄上,这农庄是李煦自己后来买的,很大,但也很简陋,连床像样的铺盖都没有。

夜里,寇骁赖在李煦的房间要和他秉烛夜谈,赶也赶不走,李煦便由着他了。

夏日的夜蚊子很多,尤其是农庄这样的地方,又没有蚊帐和蚊香,李煦再热都没敢脱掉外裳,分外想念自家的冰。

寇骁比他还怕热,何况美色当前,不仅身体热心里也热,感觉全身热血沸腾,冲几次冷水澡都不够。

“这一路同行,将军还有话没说完吗”

“话怎么能说得完末将与王爷一见如故,能聊到天荒地老去。”

李煦心道你脸可真大,不过他也不反感和寇骁聊天,寇骁性格开朗,天南地北的事情他都能聊一些,哪怕一些他不知道事情也能胡诌得像模像样。

“王爷真不打算给末将一个机会吗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啊,性格也合,又有话说,您要是娶个女人回家,日子肯定过得没滋没味。”

李煦认真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本王和王妃日子过的没滋味一男一女过日子靠的也不是说话。”

寇骁眉头一挑,靠近李煦低声说“那王爷以前和太子妃相处的可好”

“当然很好。”李煦肯定地回答,原主和他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寇骁心里发酸,嘴上不饶人地说“能比咱们在一起好吗”

“这没法比吧,她是本王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能做本王的王妃吗你能给本王生儿子吗”这是这个时代男人最基本的两项工作,娶妻和生子,缺一不可。

寇骁一把圈住李煦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然后迅速撤离,“若我是女子,是不是就没这些问题了”

李煦“嗤”了一声,感觉嘴唇被咬破了,他真不该去刺激这头恶狼,否则被人拆了吞下肚都反抗不了。

寇骁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慢慢靠过来,用极具诱惑的声音问“王爷,就算咱俩成不了夫妻,就算我不能给您生儿子,但也可以一起过夫妻一样的日子啊,您现在身边连个暖床的都没有,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李煦推开他,默默地转身,嫌弃道“天气太热,本王不需要暖炉。”

寇骁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用硬邦邦的胸口贴着李煦的后背,脑袋搁在李煦肩膀上朝他耳朵吹了口气“那天气冷的时候是不是就需要了不过您长久没有女人,受得了吗”

李煦一手将他的脑袋推下去,冷声说“不劳费心。”

寇骁怎能不费心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李煦,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朵金色的花,插在李煦的发髻上,退后一步盯着他看。

“什么东西”李煦把发髻上的东西取下来一看,嘴角抽搐起来,这么难看的花估计也只有寇骁做得出来,“寇将军的手只适合拿枪,还是别去碰这种精致的东西了。”白白糟蹋了黄金啊。

寇骁也知道这一点,他实在不适合精细活,他想送李煦一个礼物,知道他喜欢钱,便选了金子,又在西苑见过纸扎的花,便准备亲手制作一朵金送给他,哪知道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做出一朵像样的花来。

好在他脸皮厚,东西再差也送的出去,“咳,您不喜欢吗”

“金子是谁都喜欢,不管它长什么模样。”李煦把丑丑的金塞进荷包里,嘀咕“等回程了给姝儿买糖吃。”

寇骁见他的动作心下一喜,伸手握住李煦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和李煦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这会儿他却顾忌不了这些,“王爷我听小公主说过,送花必须送给心爱的人,您明白我的意思么”

李煦把金掏出来递给他“那本王还是不收了,一粒金子就想买断本王的感情,太廉价了吧”

寇骁立即打蛇上棍,问“那要用什么买才行”

李煦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冷漠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无价”

眼看寇骁还要继续作妖,李煦指着大门说“夜深了,寇将军请吧,本王要休息了。”

寇骁耸耸肩,听话地转身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刻,他笑着说“王爷,明日清早末将来叫您起床。”

李煦眨了下眼睛,不知道他这句话里藏着什么陷阱,干脆不搭话,等房门关上,他慢慢抬起手,摸了下嘴唇上的伤口,疼是不疼的,但异样感却一直存在。

他暗道就这性子,就这吻技,谁敢跟他处对象

149 闹事

赵刚领着寇家军回军营,路上还在想城里能发生什么事,有寇家军镇着,谁也不敢乱来。

结果他人才刚进军营,就看到郭孚带着一千人小跑着要出营,两人一照面,赵刚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急忙跑过来“赵副将,你回来了,那将军呢他可回来了”

赵刚总不能说寇将军宁愿陪着王爷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回来吧,便说“他慢一步,过两天才回。”

郭孚握住他的手,“那你赶紧带着人跟我走一趟,西郊的工厂那边出事了。”

“啊出了什么大事咱们去做什么的”

郭孚摇摇头,有把一名管事拉过来,“你来说,不不,咱们边走边说,别耽误了正事。”

那名管事他们都认识,是雷家子弟,他也急得不得了,语速极快地说“最近工厂总有些不正常的地方,起初是值夜的人总看到有黑影飘过,后来就变成时不时有东西莫名其妙消失,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大家都没上心,结果这几天更夸张,厂房里总能看到血脚印血手印,河边还总有湿漉漉的痕迹,大家捕风捉影地说是有鬼怪出没,两位大人也知道,西郊那边曾经是乱葬岗,后来雷大人觉得这样不雅观,这才将那块地收拾出来,可出现这种事情,大家心里就有些慌了。”

赵刚皱着眉头问“这种事你找官府就行,何必劳师动众地要几千人出动,太小题大做了些。”

那管事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是雷总管让我来的,而且说事态严重,要请到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估计这几天厂里都不会太平,想让寇家军坐镇。”

赵刚更是气愤了,小声唠叨“嗤,雷大人都卸任了,还当我们寇家军是他家的呢他凭什么让我们给厂子坐镇”说完他又把郭孚骂了一顿“你也是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到底听谁的”

郭孚实诚地说“我自然是听将军的,可我知道,将军肯定听王爷的,那可是王爷的厂子,更是赚钱的利器,要是出了事,咱们上哪做新军服,上哪提高军饷去”

他朝赵刚使个眼色,小声说“我听将军透露过,王爷要给咱们建新军营呢,不管是吃喝住行,只要王爷有钱,咱们都能得到好处,你也不想想,咱们那新房可快要建好了,就冲这个,这个忙也得帮。”

赵刚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心里不太甘愿被人使唤罢了,何况他刚长途跋涉回来,正想休息几天了。

不过来都来了,去看看是什么小人作祟也好。

他瞥了眼身后的士兵,压低声音问“你们可知王爷微服出巡的事情”

郭孚点点头“此事军师和我等副将都是知道的,并且王爷出行前特意交代过,让我等提高警惕,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赵刚不知道这空子是什么空子,等到了西郊,看到那些被刻意留下来的证据,大概也能猜到空子在哪了。

“这是有人想打这些厂子的主意吧最近可有可疑人物出入过”他拉着几名工厂的管事问。

雷战也在,一张老脸皱的像朵菊花,浑身都散发不爽的气息,可见不痛快的很。

“我们日夜都有巡逻队,并未发现可疑人物进入厂房,就连黑影也是值夜的工人偶然看到的,若不是不止一次,我们都以为他眼花了。”

“还有那些血手印血脚印,那是确实存在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死相凄惨的动物出现在角落里,就这几天,相继有几十名员工离开了,人心惶惶,大家也无心做事。”这么下去,这几家工厂能不能维持下去都不好说,王爷已经半个月多没有露面了,去西苑的人也没见到本人,大家想治理也没个头绪,这才把寇家军找来镇场。

两千寇家军分散到工厂各处,这么一分,人也就不显得多了,因为没有头绪,赵刚和郭孚也不好提出要走,准备当天夜里亲眼看看黑影到底是什么。

可这一夜风平浪静,无论是谁都没看到过黑影,厂子里也没再出现奇怪的东西,赵刚冷笑道“肯定是小人作怪,若是鬼怪,哪里懂得趋利避害,就是不知是何方宵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郭孚也倾向于人的因素,他们这些行走于沙场的军人,最是不信鬼怪之言,“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捣乱吗还是想搞垮王爷的厂子这几家厂子倒了,谁能得利”

众所周知,西郊这边的厂子出水泥、红砖、玻璃,偶尔还会有铁器,这些东西都是王爷想出来的东西,别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而且还都是非卖品,碍着谁了

赵刚想到躲在城外的顺王,眼神蓦地一变,难怪王爷要微服出巡,难怪他要和寇家军分开走,这是为了引蛇出洞啊。

赵刚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别管是谁,一天十二个时辰蹲守着,我就不信还能被钻空子。”他虎着脸对管事们说“虽说我等寇家军是来配合巡逻的,但这次必须听我们的,从此刻起,三天内不许任何人出入工厂,夜里就在厂房里将就睡一觉,三日后若还是抓不到贼人,再放他们回家。”

雷战表示同意,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怎么做都不过分,不过也有管事提出异议,“若是工人们闹起来怎么办而且他们的家属那边是否要一一通知”

“要闹让他们来找本将闹,看看谁有那胆子,何况也不是拘禁他们,只是配合查案而已,谁要是不愿意,可以提出辞呈,我想王爷也会答应的。”

谁会傻到因为三天不能回家而辞职在厂子里做久了就知道好处了,每月薪俸拿着,一日三餐供应着,每季还有工作服发,比种田种地轻松又赚钱,如今想再来应聘都没岗位了。

傻子才辞职呢。

消息传递下去后,工人们议论纷纷,“这是遇到大事了吧,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寇家军来巡逻”

“咱们厂子一直相安无事,也就最近这半个月不知怎么了,尽出怪事,而且你们发现没,王爷已经半个月没露面了,会不会是有人看王爷不在故意捣乱”

“还真有这可能,但他们捣乱做什么,让咱们的厂子倒闭可这些东西水泥砖头都是为了百姓铺路盖房用的,倒了王爷也没损失啊。”

“说不定就是有人瞧见王爷用此物收买人心,看不惯了呗。”

“这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见不得别人好,不说其他,要是厂子倒了,咱们上哪找如此好的工作去,如今家里的田地也卖了,就靠着我这份工养活一家人,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扒了他的皮”

大家纷纷应和,面临失业的压力让大家分外团结,气氛也空前高涨,不仅没了之前消极怠工的样子,甚至主动加入了巡逻的队伍,只是这些人中,有几个人心里惶惶,强忍着没敢表示出来。

郊外的某座宅子里,两名黑衣人在夜里钻了进来,悄悄地进入主院,敲响了书房的门。

“如何了”一名身着中衣的男子问。

“老爷,还是不成,那厂子里到处都是寇家军,连个缝隙都没有,就算进去了很快也会被抓的,之前那几个内应今日也没露面了。”

“那里面可曾乱起来”

“没看出来,夜里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人连狗叫声都没有。”

“真是可惜了,只要再坚持几天,厂里人心惶惶,肯定会出乱子的,到时候要偷方子也就容易多了,如今这样,只能靠那几个内应了,也不知他们还敢不敢去偷。”

那几个内应都是当初招人的时候男子派去的,开始只是想去看看这些厂子是如何运作的,可几个月下来,他连厂房都建好了,这些内应竟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没办法,只好去偷秘方了,否则他不白费了一番功夫。

可惜上次买的矿石被顺王截胡了,否则他连木柴都不用买,就能偷偷开始生产水泥和红砖了。

“老爷,要不再等几天行动吧,寇家军总不能一直呆在工厂里。”

“你懂什么,老爷好不容易等到顺王离开闽州,寇骁那小子也不在,他们要是回来了,你以为东西偷出来就完事了吗”

“那如何是好”

男子在书房里走了几圈,突然想了个点子,“你们去找那他们的家属,让他们明日拖家带口去厂房门口闹,就说要见家里的男人,最好多找几家,用钱收买也行,恐吓也行,闹的大一些,到时候你们再换上厂里的工作服溜进去,该怎么行事不用本老爷教吧”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打退堂的意思,要知道上回替老爷办事的那几个同伴可都没能回来,听说被丢进了寇家军的牢狱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老爷不过是乡绅,虽然钱给的多,但和王爷作对能得什么好呢可惜他们不是自由身,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

第二日傍晚时分,工厂里正吹响了用晚膳的号角,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兴高采烈地往食堂走。

这时,一群老弱妇孺来到厂门口,起先还好声好气地说话,说昨夜家里男人没回家,他们太担心了,所以来看看,等对方不让他进入,就开始大哭大闹。

赵刚此时正好带队巡逻,听到喧闹声便走了过去,看到这杂乱的情景先问明了情况,然后就往大门口一站,抱着胳膊说“担心你们家里的男人一日不回家就如此惦记了说不定去喝花酒了呢怎么还如此齐心协力找到这里来了再说了,要见人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何必闹的这么难看”

有人躲在人群中喊道“不是我们要闹,是守门的不让我们进。”

赵刚冷笑着反问“这厂子向来不许外人进,又不是今天才立下的规矩,你们要见谁,报上名来,本将亲自去把人请来,但丑话说在前头,出了这道门,就不是工厂的人了,想回家请自便。”

这些老弱妇孺有些是那几个内应的家属,有些是被人用钱打发来的,有些纯粹是被忽悠来的,听到这话,后两者都犹豫了,一天不见与这份工相比,显然不算什么。

那些远走他乡的货郎和商人,一走就是几年的也有,但赚的未必有厂子里多,他们该知足的。

这时,又有人喊道“将军是寇家军的将领,却不是这工厂的管事,没权利干涉员工的去留吧”

“嘿,知道的还挺多,但本将又没干出格的事情,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就是王爷站在这儿,也是会点头同意的。”

“那不出门也行,让我们家的人隔着门见一面总成吧前几日当家的回家说,厂子里闹鬼,许多人都中邪似的浑浑噩噩,我们也是担心才来的,今日要是见不到人,我们就在外头等着不走了。”

这话也在理,大家多多少少都听家里人说过厂里闹鬼的怪事,百姓们大多迷信,对鬼怪之说深信不疑,和性命比起来,钱财肯定要靠后站的。

毕竟能入这厂子的男人基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要是倒了,他们的下半辈子也就完了。

赵刚眯着眼睛盯着刚才说话那人的位置,可惜对方故意隐藏,没能看出模样,他上前一步,喊道“这样吧,本将听你之言,觉得甚有道理,你走出来,本将带你一人入内,你可以代表大家去见一见他们的家人,想必他们就能放心了。”

这事情本来就是一拖一,只要有个人家里人安然无恙,他们也就放心多了。

于是人群让开,想让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出来,可好一会儿过去,居然没人站出来。

这就奇怪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居然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哪个。

“怎么人呢是不敢站出来还是心里有鬼”赵刚走到他们面前,不耐烦地说“得了,都回去吧,也就三天时间而已,连这三天都等不得吗”

大家心里动摇了,尤其是被忽悠来的那批人,觉得确实没必要这样,这厂子可是王爷的,谁敢在这里闹事,万一把工作闹没了,他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于是有人想离开了,这时,突然从厂里跑出来了一个人,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工厂的工作服,袒胸露乳,边跑边又哭又笑。

起初大家没听清他嘴里说什么,等他靠近了才听到他语无伦次地喊着“鬼有鬼真的有鬼啊哈哈哈我就是那个鬼哈哈来抓我啊,抓我啊”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家属们顿时闹腾起来了,人群中一名高高壮壮的妇人挤了出来,跑到大门的围栏那,“相公,这是我家相公啊他怎么了”

赵刚眉头一皱,这声音不就是之前躲在人群里与他对话的那个吗难道是他夫妻俩商量好的

赵刚大步迈进门,让人将那疯疯癫癫的男子按在地上,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小腿上,低头问道“别装了,说吧,谁派你来的,想做什么”

“鬼,我看到鬼了,他飘啊飘,飘啊飘,还满地地留脚印,哈哈我很厉害吧,谁都没发现是我就是那个鬼”

这话可就奇了,前后矛盾,赵刚也不知他到底是亲眼看到了黑影还是他就是那个装鬼的人。

可如果是装的,他为什么要自曝行迹

他吼道“天还没黑呢,哪来的鬼清醒点”赵刚说完揍了他一拳头,这一拳头下去,对方的脸立马肿起来了,眼神变了害怕起来,挣扎着往后缩,“不要杀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的,我不要杀我”

外头的妇人见状尖叫一声,“杀人啦寇家军杀人啦还我相公”

外头的人没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却看到男人被压制在地上拳打脚踢的画面,顿时不淡定了。

人群往大门处挤着,一排寇家军举着长枪威吓道“不许再往前,否则格杀勿论。”

这年头的格杀勿论可就真的是格杀勿论,没人敢挑战军人的权威,但大家忽然发现,哪怕他们想后退已经不能了,后头的人往前挤,不知谁用力推了前头的人一把,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妇人踉跄着撞上了士兵手里的枪。

那士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枪头还是擦到了老妇人的胸口,夏日衣裳薄,这轻轻一擦,立即血流了出来。

“啊杀人啦寇家军杀人啦”大家你推我攮,挤作一团,很快就有人倒在地上被踩踏。

赵刚见状,怒吼一声“后退五十步,放他们进来,但不许他们进厂房。”

寇家军训练有素地往后撤,闸门一打开,这些妇孺们踉跄着跑进来,进门后空间够大,终于不用人挤人了,大家怕被挤到,纷纷避到角落里,倒是没人敢继续往前跑。

150 回城

那名被刺伤的老妇人立即被寇家军抬进了值班房里,几位被踩伤的人同样被安置妥当,赵刚气得胸口发闷,这些愚民,被人煽动了都不得而知。

赵刚命人将发疯的工人带走,管他真疯假疯,也必须撬开他的嘴,他刚才含含糊糊的那几句话可是相当有问题啊。

雷战很快就来接替赵刚的位置,他与赵刚不同,一露面就立即采取安抚措施,给这群老弱妇孺发水发点心,又给伤员看病,态度和和气气,并且保证天黑前安排他们与家人见面。

被派来的人见无法趁乱进工厂,心里焦急的很,加上内应不给力,他都想放弃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坡子进入了工厂,在门房那验明身份就被放行了,他找到雷战,与他私下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许多人都没注意到这么个人出现,但是没过多久,有心人发现周围巡逻的寇家军变少了,管事也都找借口离开了,空地里坐着一群老弱妇孺,然后是他们的家属分批来见面。

但凡来见面的工人都又羞又气,见到家里人在门口闹事,一点也没觉得被关心,反而觉得丢人。

趁着这些员工返回厂房之际,角落里几个人穿上同款工作服立即跟了上去,假装自己也是这里的员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们很快就分别进入了几个场子里,但配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东西。

听说王爷的工厂里都是流水线工作,什么叫流水线他们原本是不懂的,根据内应给出的消息,才知道每个人只负责很小的一部分,他们根本无法得知水泥是如何生产出来的,这些技术只掌握在几个高级管理员手中,而这些人是王爷的死忠,绝对收买不来的。

李煦这时候特别希望有监控器,能远程看到工厂里发生的一切,他躲在郊外不能露面打草惊蛇,但心里总担心工厂的安全。

万一对方是一群激进分子,放一把火或者胡乱杀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寇骁也知道了他住在农庄的目的,翘着脚安慰道“王爷放心,赵刚和郭孚带兵去了,哪怕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给您逮住了。”

李煦白了他一眼,“寇将军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怎么没见您亲自去监督此事”

“末将也是为您考虑,您避而不见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同样的,末将要是出现了,那些宵小还敢露面吗所以啊,咱俩就在此做个伴吧,估计这两天就有结果了。”

李煦将嫌疑人告诉他,又问寇骁“这位王老爷底细你可知道这位怕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寇骁这几年忙着剿匪,对本地乡绅了解不多,世族官员们还常来常往,但乡绅的级别太低,寇骁根本无需和他们周旋。

这样一个平时不入眼的人真敢算计他们

寇骁怀疑他背后有人,“王爷来了南越以后,日益革新,必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有些人能忍受,有些人不能忍,这其中未必没有和王永连沆瀣一气的官员。”

“你的话有理,你能猜出是谁在背后支持王永连吗”

“猜不到,但谁都有可疑,只要查一查王家和哪个官员走动密切就好了。”

李煦叹了口气,说“那可就多了,上到雷鸣,下到衙门的小吏,王家都挺熟的,王老爷是个很会做人的人。”

这也是李煦佩服的一点,王永连手底下不少黑白通吃的生意,但从表面上,大家对他都赞誉有加,他甚至在乡间做了不少善事,因此才有如此声望。

“王爷打算怎么做一次性斩草除根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线已经放下去了,就看鱼儿上不上钩,斩草除根肯定是做不到的,只要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成功了。”李煦没指望这一次就能将王永连以及他背后的人一网打尽,只要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或者支持他就行。

寇骁摸着下巴回味了一番,突然说“咱们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累可以说的直白点吗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李煦怕他乱来,急忙摇头说“结果顺其自然就好,本王又不怕那王永连,就算这次没能拿住他的证据也无所谓的。”他其实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小动作,可以从生意上阻断王家的经济命脉。

“您何必如此费事,只要有证据,直接派兵剿灭了就是了,这样的人家有一就有二,走了一个王家,还会有张家谢家替补上来的。”

这大概就是掌权者的心态,在他们眼中,人命是不值钱的,敢于撒野的人就要做好随时覆灭的准备,而且这家灭了还会有下家,哪家听话哪家才能存活的更久些。

李煦定定地看着寇骁,这是他第一次认清眼前这个男人,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是寇家的继承人,从小耳濡目染的不是怎么善待百姓,不是什么发展民生发展经济,而是怎么掌控好这一方土地上的上万百姓,让南越处于安稳的状态中。

他突然问了个问题“寇骁,如果你喜欢的不是本王,而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是否早早的就把人掠回府邸为所欲为了”

寇骁震惊地看着他,并且将他的帅脸凑到李煦面前,“王爷,您这话很有问题,首先,一个普通的男人末将怎么会看得上如果看得上,那岂不是满大街都会是我喜欢的人”那太可怕了,寇骁自己就无法想象。

“再者,如果是末将喜欢的人,那肯定是要两情相悦的,掠回家做什么当摆设吗哦,不对,按您的意思,肯定以为末将会霸王硬上弓,可是”寇骁伸手抹了把李煦的脸,贼笑道“万一对方以死相逼怎么办不如王爷告诉我一个可行的方案”

李煦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喜欢这种事就没法拿出来探讨,因为每个人的喜欢都不一样,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一样。

李煦自己没谈过恋爱,因此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显然,寇骁比他在这方面更成熟得多,还知道要两情相悦。

啧说的跟自己不知道似的。

撇开这个话题,李煦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寇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有时候该用强权手段就要用强权手段,轻敲细打太费时间了。

“走吧,回城,去工厂看看闹到什么程度了。”李煦招呼一声,带着人回闽州城去了。

他们赶到西郊时已经入夜了,这一片被闽州人成为不夜区,因为李煦的工厂是三班倒,十二个时辰都在开工,厂房里到处亮着灯。

门口的家属已经离开了,看不出异样,李煦制止了守门的士兵要行礼的动作,问“厂里一切可好”

“回王爷,一切安好。”守门的只是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厂里暗藏的危险。

郭孚正好带人巡逻,看到李煦和寇骁,急忙将人请到办公室,小声说“赵副将正在审问那名嫌疑人,但据说他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煦坐到办公桌后,扫了一圈这间公用办公室,这里显然不是个隐藏秘密的地方,隐藏没什么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把那人一共吃一同做事关系密切的人都找来,分来一个一个问话,总会有线索的。”

郭孚领命而去,李煦带着寇骁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离开后这间办公室就从外头锁上了,锁是王府匠人秘制,只有他有钥匙,他先观察了一番锁头上的痕迹,他做的记号还在,锁上也没有多余的痕迹,但这也不能说明没人来动过。

他打开门走进去,闻到一股久未开窗通风的味道,他请寇骁随意坐,自己打开窗户通风,然后查看了各个抽屉和橱柜。

他向来不喜欢把贵重资料放在办公室,但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放着许多报表,像是生产初期每日的配料表,每种配方的缺点以及改进后的改变,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但对于有心人来说就有用的很了。

他一直在想对方的目的,派人来捣乱难道只是为了影响工厂的正常运行吗以己度人,李煦绝对对付是想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盗取配方,因为这几个工厂,也就配方值钱。

再联合之前盗名买煤矿的事情,李煦基本能断定有人在仿制水泥,但对方肯定还没能拿到配方,否则不会多此一举来闹事。

转动着手里的鹅毛笔,李煦对寇骁说“将军,来配合一演一场戏。”

夜里是每个员工最警惕的时候,今天不少人被带走问话,引得大家更睡不着,除了自发加入巡逻队伍的员工,其余人都聚集在车间,有的帮忙做事,有的聚在一起说话。

就在这时,有几个外出如厕的员工回来后一脸惊慌,同伴们相问后才得知,王爷竟然来了,连寇将军也来了,只是两人不知为了何事争吵起来,而且吵得很凶,似乎是在说寇家军能力不行,竟然连个厂子都护不好。

还说他的重要资料都在办公室里,要是被人偷走了就要拿寇将军问罪,寇将军也是火爆脾气,竟然顶嘴了,一怒之下领着两千寇家军离开了。

在那后不久,李煦砸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也愤怒地离开了,离开时通知雷管事,今夜放大家回去休息一夜,明天开始全员加班,可能天都回不了家。

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是说要留大家下来查案吗怎么王爷还放他们走难道之前被抓走的人中就有幕后黑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赶紧离开了工厂。

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还遇到了王爷的马车,王爷虽然一脸怒容,但还和大家打了招呼,甚至为了这几天的事情给大家致歉,态度和蔼到令人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大有为之肝脑涂地的觉悟。

作者闲话  家里两个宝贝都生病了,心酸。

151 这个骗子

工厂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上夜班的工人还在忙碌,但子时过后,大家能休息的都找地方休息了,没人有精力聊天。

因为大家都走了,之前那种紧张的氛围反而消失了,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睡得格外安稳。

黑夜中,两个人影静悄悄地来到顺王的办公室外,摸了摸门外的锁,然后相互摇摇头。

“怎么办这个锁是特制的,不好开啊。”

“不管了,砍了吧,拿了东西就走,等拿到赏钱,咱们就离开南越,之后的事就与咱们无关了。”

“行,干吧。”黑衣人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点一点地磨开锁头,另一个人则负责望风,周围太过安静,他还自嘲了一句“这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咱们居然在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太有损威名了。”

“别贫嘴了,快过来帮忙,这锁太深了。”两人一起动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锁磨开了。

等打开门走进去,他们才发现窗户那儿有一条缝隙,月光从缝隙中洒进来,照在他们的脚上,像是嘲讽他们的愚蠢。

两人咒骂了一句,然后拿出大袋子开始装东西,桌上的笔墨纸砚,橱柜里的资料盒,茶几上的茶叶,总之,装了满满一袋子。

“快走。”两人出了办公室就消失在黑夜中,几条黑影远远地缀在他们后头,轻飘飘的如同鬼魅。

寇骁跟着这两人进了郊外的一座庄园,一路跟到主院,见那二人进了一间房,便跳上屋顶,耳朵贴着瓦片听下头的动静。

“东西到手了”有个熟悉的声音问。

“我们把顺王书房里能拿的东西都拿来了,若是没有老爷要的,那只能说明那东西不存在。”二人将一个大大的袋子放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王老爷眼皮子跳了跳,暗骂了句蠢货,然后激动地走过来,想打开看看里头是否有他需要的东西。

但手还没碰到袋子,其中一名黑衣人就将袋子扯回去了,“老爷,您说好的报酬呢”

王永连抬头,怒视着他们,但很快有挂上笑脸,“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怎么可能会忘,但货总是要验的。”

“我们兄弟二人不识字,万一老爷您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里头没您要的东西,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不如先把报酬给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永连反问道“那万一你们随便拿了东西糊弄本老爷呢”

黑衣人自己打开袋子,让王老爷远远地看一眼,“您看看吧,这些东西可不是哪里都能弄来的,里头还有个漂亮珍贵的玉镇纸,那东西不是给您的。”

“那行,我先把你二人的卖身契给你们,等验完货,再将报酬尽数交给你们,可行”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行,我们相信老爷的为人。”他们曾经是以杀人犯,逃到南越后被王老爷招揽到府里,明面上做个家奴,背地里给他做点见不人的勾当,这也没什么,反正有吃有穿有报酬,又不用害怕被官府抓,他们挺满意的。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得罪的人是顺王,南越的主人,这事情查起来他们两个是必死无疑的,所以只能尽早离开。

这要是他们之前和王老爷谈好的条件。

王永连从书架上拿了个小盒子来,递给他们二人,“你们二人的卖身契在此,打开看看吧。”

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匪徒,行事小心,腆着脸说“我们二人不识字,还是老爷打开给我们看看吧。”

王永连叹了口气,亲自打开盒子,掏出两份纸质的身契,打开给他们过目,“小心无大错,老爷也理解你们,你们仔细看看,这上头有你们亲自按压的手印和签字,这么丑的字别人也模仿不来。”

东西是真的,二人心里确认过,然后才把身契拿过来放好,其中一名黑衣人将袋子里的东西哗啦啦的全倒出来,纸质的文书散落到处,杂乱无章,令王永连看了直皱眉头,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黑衣人笑呵呵地说“东西是乱了些,但没法子,时间紧迫,我们掏空了整间书房的文书,也不知您要的在不在里头。”

他弯腰将那枚玉镇纸捡起来,用衣摆擦拭干净,珍重地放进怀里,然后又拿了几包茶叶,听说这茶叶贵的很,他们还没尝过呢。

王老爷不去管他们,一心一意扑在那些纸张上,一张一张的过目,眉眼的喜色越来越浓。

那二人见状也高兴,打断他说“老爷,您先将报酬给我们再慢慢看不迟,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王永连爽快地点头“行。”他转身去书架的另一端,伸手要去拿最上方的匣子,二人对视一眼,认定那里头就是银两,突然暴起冲了过去,一个握着匕首朝王永连刺去,另一个则要去拿顶上的匣子。

变故发生的突然,但王永连听到动静却没有任何紧张之色,他转过身,冷笑着看向二人,“果然是亡命之徒,言而无信之辈。”

就见此时,书架上突然露出一个暗槽,数百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从暗槽里射出来,王老爷立即蹲下身滚到桌子底下,听着那细针入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们也太小看自己了,得知了自己的秘密还想活着离开,哪那么容易。

过了许久,王老爷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朝外头喊道“来人。”

书房门被推开,几名身材高大的人站在门口,王老爷吩咐道“把这两个背信弃义的东西剁了喂狗。”

门口的人没动,但抬起手鼓起掌来,“啪啪啪”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王永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门口站着的哪是自己的心腹下属,而是几名不认识的人,但对方鼓掌完就径直入内,灯光映照下,王老爷也认出了来人的脸。

“寇寇将军”

“真没想到啊,大半夜还能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这一趟没白来。”寇骁闲庭信步地走进去,看了一眼黑衣人的死状,啧啧有声“真惨啊。”

“寇将军,您半夜至此”

寇骁打断他,说“王永连,别找借口了,本将军亲自盯得人,亲自跟踪他们来此,又亲耳听到你们的对话,还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你说任何话都没意义。”

王老爷脸皮抽了抽,忐忑地问“那将军要如何才肯放过在下”

“本将军先问你几个问题。”

“您问。”王永连不知是不是大难临头,反而镇定下来,光是这份胆量,寇骁就挺佩服。

“是你冒充本将军的名头与羌人做生意的”

“是。”

“为何”

“因为从蜀郡一路过来需要查验的关卡至少有三道,您的名字自然比草民的管用。”

寇骁点点头,这话应该不假,又问“背后支持你的人是谁或者说,谁给你的勇气来做这么大的买卖”

“您说笑了,草民背后哪有什么人,草民家财万贯就是做生意做出来的,此事有利可图,自然敢做,也敢当。”

“勇气可嘉,可惜用错地方了。”寇骁不想浪费口舌了,直接让人将王永连绑了,对方露出狰狞的表情,问“将军当真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是又如何”寇骁话刚问完,就见王永连冲到书桌上按下右手边的凸起,倏然间,屋顶一张大网落了下来,四面八方也有无数箭矢朝他们射来。

王永连站在书桌后狰狞地笑着“那就来个鱼死网破,看看谁能走出这间书房。”

寇骁心想他还真是小看了这王老爷的勇气。

他身后跟了四名亲卫,见状立即朝四个方向分散开来,最中间的寇骁反而孤零零地站着。

但眨眼的功夫,寇骁形如鬼魅般出现在王永连身前,一把握住他的脖颈,将人提起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射过来的箭矢。

等机关停止射箭,王老爷已经成了人形箭靶,全身插满了箭,人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寇骁将人丢在地上,抹掉手上的血迹,命令道“去找人来查封这间书房,等天亮了将这三具尸体拉出去游街,敲锣打鼓告诉百姓们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说完这个,寇骁也没留在现场,而是飞快地去找李煦领功去了。

到了家门口,寇骁先去自己院子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去西苑。

李煦也没睡觉,正在书房等着他,一听到动静就站起来,急忙问“可抓到人了”

寇骁摇摇头,捂着胳膊走过去,一脸忍痛的表情,“让王爷失望了,没抓住活口。”

李煦盯着他的手问“受伤了不是让你多带点人去吗又冲在最前面了”说完急忙拿出药箱,要给寇骁包扎伤口。

寇骁还想着要不要自己给自己划一刀,就听李煦说“算了,还是把小严叫来吧,他是专业的。”

寇骁听了这话就没歇菜了,放下手,又动了动胳膊,陪笑道“骗您的,末将没受伤。”

李煦握住他的胳膊从上到下捏了一遍,确定是没受伤,脸色倏地阴沉下来,甩开他的胳膊质问“这种玩笑很好玩吗”他奶奶的,这个骗子

“不好玩不好玩,就是随便玩玩。”寇骁上前抱着李煦安抚“别气别气,还没告诉您喜讯呢。”

“不是没抓到活口,哪来的喜讯还是你又骗我了”

“不不,活口是没有,但一路追到王永连的老巢里,证据确凿才让他死的,反正留着问话也费劲,不如一了百了。”

李煦知道他的做事风格,也没说什么,而且寇骁换了套衣服才来,估计刚才有过一番血战,他心里认定寇骁是历经一场恶战才将人斩杀的,于是也就不气他骗自己的事情了。

没受伤总比受伤好。

152 本王一直记挂着你呢

王家被抄的事情在闽州引起了很大的震动,王老爷常年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大乡绅,突然间被寇家军抄了家,听说王老爷也死了,百姓们难免有猜疑。

好在寇骁那天让人拉着王永连的尸体游街,又将他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情宣扬了一遍,什么拐卖人口,私招罪犯为己用,草菅人命等等,罗列了几十条罪名,还绑了王老爷的心腹吊在城门口,谁要有疑问尽管去城门下问。

这件事虽然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并没有导致混乱,反而是王府工厂裁员的事情让全城百姓都乱了起来。

王永连死后,李煦没继续往下查,反而着手整治内部员工,工人们经历了一场严格的筛查,一下子被裁了五十几号人,他之前招录的工匠中也被解雇了十几人,这些人有的确实是别家的探子,也有个别是被牵连的,但在王权面前,他们根本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李煦每日出门都会被人拦轿,或者是有人日夜跪在西苑门口求情,想挽回这份工作。

李煦并不打算妥协,干脆又乔装出城,这次,他准备去巡视盐田,顺便将对他念念不忘的刘树接回来。

李煦前脚一走,纪韩宇就派人将这些人接进了郡守府,亲自做了思想工作,又承诺从已经开出的荒地中划拨几亩田给他们,这些人曾经也是农民,现在也不过是重操旧业而已,纪韩宇给了田给了种子,他们也就没时间赖在别人家门口了,当然是继续种田更重要。

寇骁处理好王家的事情,又将杨监察史叫来训斥一番,对方被骂的一头雾水,委屈地问“将军何事发怒下官可有哪里做的不好”

之前被查出是杨家下人的黑衣人已经死了,李煦压根没知会过杨家,以致于杨监察史还不知道自家下人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寇骁对他还是信任的,加上是自己的姐夫,骂完便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交代他回去严查下人,别再被人钻空子了。

不仅是杨家,但凡知道这件事情始末的人家都开始对家里的奴仆进行筛查,一时间,闽州贵族世家内一片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这些人家可没有李煦那么大方,找到可疑人物只是裁员而已,甚至还让纪韩宇给他们土地和粮种,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而在世家中,被查出有问题的奴仆大多都直接处死了,奴仆的身契掌握在主家手中,生死不过是主家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事情李煦全都避开了,也许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才早早地离开了闽州。

寇家同样整治了一拨下人,寇骁亲自坐镇,将别人安插的钉子拔了不少,但也没深查,反正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个,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做完这个,寇骁马不停蹄地追着李煦去了,想到上次李煦在永州差点出事,他这颗心就安定不下来。

李煦边走边看,看到不少农家已经开始整治农田,准备夏播了,到处是一副忙碌的景象,这让他多日来阴郁的心情有了好转。

七月流火,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尤其是正午前后的几个时辰,走在路上简直要被烈日烤化。

李煦他们只好早晚赶路,中午休息,否则拉车的马儿也受不了这天气。

寇骁没有提前和李煦约好,也不知道他往哪条路走,只能凭着行军多年的经验一路追踪过去,最后竟然让他在一座小镇上与李煦汇合了。

他扬起大大的笑脸,坐到李煦对面,“王爷,多日不见,可有想我”

李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无语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这一路行踪不定,连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走哪条路,怎么这么快就被追上了。

寇骁自得地笑了起来,“这南越毕竟是末将的家乡,总归比您熟悉些。”

“寇将军很闲吗马上要开始征兵了,您难道没有军务要处理”

“哎,军中有一群能干的下属,这点小事他们完全能胜任,末将有更重要的任务。”

“是什么”

“保护王爷啊”寇骁理直气壮地说“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交给别人末将不放心,只好自己贴身保护了。”他说到“贴身”二字时还特别无耻地舔了下嘴唇,惹得李煦想打人。

李煦不再理他,他喝完茶就找了家客栈休息,养足精锐傍晚继续赶路,夜里一般都在野外露宿,夜风微凉,躺在草地上还能看到满天繁星,景色比二十一世纪任何一片大草原都美。

寇骁的到来让行程更加安逸,该跑腿的事情他的亲卫都包办了,驾车也由亲卫接手了,李煦只要指明往哪条路走就行,但最后连这个他都交给寇骁决定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每次选的路都太难走了。

一路相安无事,偶尔遇到的小摩擦也很快被解决了,到达漳宜县的时候比李煦预计的还早了两天。

“王爷,直接去盐田吗”

“不,先去县衙,见见钟县令。”李煦会选择这个时机来这边也是有原因的,上次收到刘树的信中提到,钟县令的身体快不行了,这次去恐怕就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想到那位能干稳重的县令大人,李煦心里不太好受,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马车哒哒哒地靠近县衙,李煦下车后看到门口的衙役无精打采地守着门,神情悲痛,顿时有不太好的预感。

“请问钟县令可在”老七得了吩咐上前问话。

那衙役转过脸,看了他们一眼,大概看出这群人身份不凡,拱手弯腰道“几位找钟大人有何事如果是公事钟大人暂时无法办理,如果是私事,恐怕也不便相见。”

李煦走到前面,直言道“我们是得知钟大人身体有恙,特来探望的,还带来了一些药材,希望能帮得上忙。”

衙役听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忙亲自带人去衙门后院,通报过后领着人径直去了钟县令的卧房。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李煦小声问“钟大人身体如何了”

衙役叹了口气没回话,但李煦已经理解了。

来迎接的是钟大人的师爷,和李煦寇骁打过交道,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忙跪地行礼,李煦先他一步说“不必多礼了,我们来看看钟大人。”

师爷明白他这是不想表露身份,将人迎接入房,走到床边,抹着眼泪说“大人大人这半年身体衰败了许多,最近这两个月更是连床都下不了,所有公务都是在床上批阅完的,医匠说,大人就是太劳累了,要多休息才行,可大人哪闲的下来,刚才和几位大人讨论完夏播的事情。”

钟县令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休息,听到声音撩开一点眼皮,但他视力可能有问题,并没有看到李煦他们,而是问“陆师爷,谁来了”

陆师爷得到李煦的首肯,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钟县令听完睁大眼睛,挣扎着要起床。

李煦坐到床边,按住他说“钟大人躺好,本王这是来探病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王爷”钟县令靠在床头,一张褶皱遍布的老脸露出一点虚弱的微笑,“能在闭眼前见到王爷,下官死而无憾了。”

“可别说这种话,本王不是来送葬的,而是来送药的。”他将自己手头上仅有的一棵百年人参送给他,这东西能吊命,希望能有点用处。

钟县令没有客气,道了谢,然后让陆师爷将他的儿孙辈全都请来,用交代后事的语气说“下官共有四子,早夭了一个,前些年死在战场上一个,剩下的两个都没什么出息,也就不指望他们光耀门楣了,孙儿也有六个,其中两个还小看不出前程,还有四个孙儿,两个能文,两个能武,稍加栽培也能有点用处,您见一见,若是能得眼缘,就带回去做个小厮也好,也能帮您一点忙,若是被他们父母带在身边,这辈子怕是没出头之日了。”

李煦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是一份双赢的事情,如果他那四个孙儿真能得用,双方都有好处,李煦现在不缺小管事,缺的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心腹。

钟家子弟来的很快,李煦一一见过,那两个儿子年纪都比较大了,对话间能看出是老实平庸的人,那六个孙儿,果然如钟县令所说,两个还小,另外四个都是十几岁的年纪。

李煦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对方神态拘谨但对答如流,看得出来教育得很好,他暗暗点头,确实是可造之材。

他朝钟县令点点头,对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咳咳这就好这就好下官也就安心了,至于这县令之位,下官推举陆师爷,他陪伴下官二十载了,能干的很,只可惜差了点出身,您可以考虑考虑他。”

李煦和陆师爷打过交代,知道他的本事和为人,当下就同意了,漳宜县的业绩在所有县中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稳定的,几年中都没有发生过大案,希望以后也能如此。

李煦没有在钟家多留,看过钟县令后就去了盐田,还没到水师基地,得到消息的刘树早就在路口翘首等待了,一看到车队立即飞奔过来。

李煦和寇骁面对面坐在马车里,寇骁这一路有时候骑马有时候坐车,过了漳宜县后,无论李煦怎么赶也都不肯下车了。

他耳力好,先一步听到了刘树的声音,越发稳当地坐着,还抓起李煦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你幼稚吗”李煦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对方不肯。

“论幼稚,谁能比得过刘公公啊”寇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酸意,撇嘴道“那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吧您俩真没一腿”

李煦踹了他一脚,正想怼他,就见车帘被人掀起来,一个人影钻进马车,还没等他看清,对方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王爷啊呜呜您终于想起奴才了”

一瞬间,李煦看到寇骁的脸都绿了,顿时不厚道地笑起来,还拍了拍刘树的后背“小刘啊,本王一直记挂着你呢。”

寇骁冷哼一声,转身跳下马车,不去看这一对感情深厚的主仆,否则他会忍不住想把那小太监再阉一次。

作者闲话

寇骁“这个该死的小太监”

153 真是麻烦

见寇骁下车,李煦才把刘树推开,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还没看清楚就见后者捂住脸背过身去,“啊奴才的脸没法看了,王爷您还是别看了。”

李煦微微咳嗽一下,这真是他是多养了个闺女么“行了,转过来吧,大男人在乎容貌做什么”

刘树放开手,转过来低着头,眼底含着泪,哭诉道“您不知道啊,这海边的日晒和海风跟刀子似的,每过一日奴才就黑一点,如今彻底成黑人了。”

李煦抬起他的头,看到他原本白皙干净的脸确实晒黑了许多,但与本地居民比,还算白的。

“不要紧,南越最不缺珍珠,回去后每日用珍珠粉敷面,很快就能白回来的。”

刘树惊喜地问“王爷说的是真的奴才能用珍珠粉敷面”这些珍贵的东西,他们做奴才的也不是都能用的,得主子赏赐才行。

“自然,回头就送你一匣子珍珠。”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下车去了,寇骁抱胸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看到他们二人冷漠地别开眼,显然还在生气。

李煦觉得好笑,但并不打算去哄他,寇骁一个钢铁一样的大老爷们,又不是刘树这种娇滴滴的小太监。

贾平也来了,过来行礼,李煦伸手拉他起来,看着他彻底成黑炭的脸,感慨道“辛苦贾副将了。”

贾平露齿一笑,白白的牙特别晃眼,“不辛苦,这些努力都是值得的,你稍作休息,明日便可检阅这一千水师了。”

“好,那本王拭目以待。”李煦开心起来,问道“长青呢,不在营地里吗”

“是,他成日不见踪影,上回听说要和渔民出海,属下已经十天没见过他了。”

“让他注意安全,这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接下来几个月就先不要出海了。”

“那您得亲自和他说,他未必肯听属下的。”贾平也不知道叶长青领了什么样的任务,整天神神秘秘的,明面上还是水师副将,营中的士兵们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

不过想也知道他是按照顺王的吩咐做事,他们一明一暗,这也很好,他看了眼寇骁,走过去行了军礼,“将军此次前来,可是要替换曹副将”

寇骁看了他一眼,恭维道“贾副将做的很好,听说短短几月就让水师面貌一新,哪里还需要本将军,眼看秋收要征新兵,本将军还要将曹副将带回去,这里就全权交给贾副将了。”

这也是顺了李煦的意,水师将来只会听王府号令,不过是冠了寇家军的名头罢了。

“卑职一定尽力。”

到了水师基地,李煦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下,他离开时这里还在建设,看着有些荒凉,但此时,基地已经颇具规模,街道宽敞,房舍整齐,还能听到操练的号角声。

“一千水师要吃要喝,再加上盐田的盐工,不少家属看到商机就迁移到这里来做些小买卖,为了保密,这里只接收家属,他们来了之后渐渐也不想回去了。”

海边气候宜人,他们在这边定居,做点小生意,还可以租个渔船出海捕捞,吃不完的可以卖给基地或是盐厂,反正两边的食堂都是要采购的,他们卖的东西又便宜又新鲜,两边都是抢着要的。

如果运气好能捞到好东西,盐田的刘总管肯定会高价收走,听说都是上贡给顺王的,因此谁也没好意思要高价就是了。

“如今这边有军户三百二十户,都是按照标准建的宅子,街道每日都有人打扫,街上不允许有斗殴偷盗之类的事情发生,一经发现,连带他们的家属都一律要被发配海岛上开荒。”

这规矩是李煦首肯的,他当初也犹豫过是否太过苛刻,但想到这群百姓既然享受了基地的庇护以及便利,生活过的安稳,自然就该接受约束,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一多就难免有口角。

走在干净的街道上,看到行人脸上挂着舒适的笑容,李煦也有点想在这里定居了。

他们一路走到校场,水师的校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挂着秋千一样的东西,士兵们要踩着这些摇摇晃晃的秋千架顺利到达终点才算过关,否则就要跌入下方的大水槽里。

跌入水槽后,必须在水里闭气五十息才可以冒头,否则就算不过关,如今这边的水师,每一个都是游泳健将,肺活量惊人,更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射箭本领。

李煦看过他们的训练,深深赞叹古人的可塑性,几个月前,这些年轻人还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如今个个精神面貌极佳,而且因为吃得好,十几岁的少年都长了个,加上每天游泳练出来的倒三角身材,看着魁梧多了。

李煦小声对身旁的寇骁说“寇将军觉得这批水师质量如何”

寇骁点点头,不吝啬地赞美道“很强,如果是近身战斗,他们不如寇家军,但一入水,便是他们的天下了,而且箭术也进步神速。”

“明日本王要与他们一同出海,寇将军一起吗”

“自然,末将很想去新开发的岛屿上看看,听说那边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李煦也心驰神往,这种开疆拓土的感觉太好了,难怪有些帝王一辈子都在努力开拓疆土,将未知领域划入版图真的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天黑后,刘树拉着李煦去了盐田那边,他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就等着李煦去享用了。

大夏天,人动一动就一身汗,李煦想去海边游泳,可却为了没有泳裤而发愁,他总不能穿着裤衩去游泳吧那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

结果,太阳刚落下去,下工的工人便欢呼着奔向大海,有些一边跑一边脱衣服,等到入水时已经是光溜溜的一条人鱼了。

刘树看习惯了这样的画面,一开始还会训斥他们有伤风化,后来也就不管了,他怕李煦不喜欢,便说“王爷见谅,他们就是一群不懂礼仪的野蛮人,屡教不改,奴才已经备好热水,您可以先去沐浴更衣。”

李煦回头看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刘啊,本王也想去海里游一圈,可有安静一点的地方”他可不想和一群裸替男一起游泳。

刘树不赞同地摇头,“海水冰凉,而且时有大浪打来,太危险了,您若要去,奴才让贾副将陪同吧。”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李煦的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人拽着跑起来了,他怒喝道“寇骁,你疯了”

寇骁回头哈哈大笑,“王爷,您就是太循规蹈矩了,游个泳而已,有什么可纠结的。”

寇骁一路拽着他跑到海边,这边海域更宽,沙滩也没有遭到破坏,岩石矗立在海边,刚好隔开了那边的视线。

寇骁踢掉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然后面对着李煦开始脱衣服。

李煦瞪着他,本能地想转身,又觉得太刻意了些,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忌讳的。

他前世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光溜溜的下河游泳过,但那时什么都不懂,而且也没有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男人。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寇骁很快就脱光了,脱完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好身材,“王爷快脱啊,难道是身材太差不敢示人”

李煦根本不上当,抱胸看着他,“既然寇将军这么心急,那你先去吧,替本王试试水温,这片海域应该还没人来过,万一有危险,寇将军以身试险的这份恩情本王会铭记于心的。”

寇骁想想也是,转身就扑腾入海了,如一条畅快的鱼儿,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

李煦见他没了踪影,这才慢腾腾地解开衣服,留了一条裤衩走入水中,被晒了一天的海水很暖和,让人忍不住想全身沉入水中。

一个海浪打来,李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海水褪去才继续向前走,走到海水没过膝盖时,突然从水中伸出了一只手,拽着李煦的脚踝将人拖入水中。

李煦吓了一跳,人向后倒去,屁股重重地砸在水面上,还没来得及反抗,人就被拖进了更深的水域里。

他忙闭上嘴巴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看清那边拽着他脚踝的人是寇骁,他怒火中烧,抬脚朝对方踹去,可水的作用力是相反的,对方松开手后,他不仅没踹到人呢,反而自己被水推开了。

李煦借机到水面上换了口气,然后沉下水去追寇骁,这一脚之仇不报今天绝对不上岸了。

寇骁不仅水性比他好,憋气的功夫更是了得,李煦换了好几口气也没见他浮上来,而且对方故意吊着他,他停寇骁也停,他开始游寇骁也开始游,还故意在水里变幻泳姿,偶尔还会故意让李煦碰到他的脚,等李煦想将人抓住时,又一个力挺,飞快地游开。

两人在水中追逐着,越游越深,李煦看到了海底的鱼群,也看到了海底的暗礁和各种海藻,于是浮出水面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海岸了。

他还从没在海里游过这么远,危机意识上头,便放弃继续追寇骁,而是反身往回游。

寇骁在海里玩惯了,没觉得危险,不过看到李煦回头,自然也追了上去。

这人一旦开始犯贱就收不住,寇骁缀在李煦身后,时不时骚扰他一下,等对方回头又轻巧地避开,挑衅地看着对方。

李煦被闹的没脾气了,干脆不理他,只顾自己往回游,到了浅海滩,李煦站起身休息一下,大脑恢复供氧,脑子也就灵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煦突然倒入水中,抱着小腿在水里翻滚起来,表情带着难忍的苦楚。

寇骁看到这一幕急忙游过来,也顾不上想太多,托起李煦的身体往岸上走几步。

他将人放在海滩上,替他压住小腿,双手抱着那白皙的小腿来回搓揉,“王爷,您这是腿抽筋了,先忍一忍,搓开就好了。”

李煦盯着他焦急的眉眼,猛地起身,将寇骁重重推到海水中,压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寇将军,游泳好玩吗”

寇骁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没舍得下重手,就虚虚地抱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真是兵不厌诈,王爷是算定末将心疼您,不舍得您痛是吧”

李煦狠狠揍了他一拳,又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洗了洗,“我看你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替你洗洗。”

寇骁根本不怕这点折腾,他闭气功夫了得,只是脑袋来回晃有点晕,但晕有晕的好处,等李煦气消了,他立即虚弱地喘息道“王王爷,末将好像要晕了,呕”他侧头干呕了一口,将头晕恶心的状态演的十足像。

李煦不确定他是真的被晃晕了还是假装的,看他的表情十足的痛苦,如果是演的,真该给他颁发一座影帝奖杯。

“你知道骗本王是什么下场么”李煦虚张声势地问。

“王王爷,您继续,末将该罚,您想怎么惩罚都行,就是等会儿末将要是晕了可否喊人来抬末将回去”寇骁虚弱地说。

李煦眉头一皱,如果叫人来,岂不是就要解释寇骁为什么会晕了总不能说是被自己晃晕的吧但要说他游泳游晕的,恐怕没人会信的吧

而且他全身还光着呢,自己去叫人来,岂不是昭告天下,自己看过寇骁的

真是麻烦

154 这男人有毒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劲小了些,再看李煦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愤怒,寇骁便知这一关过去了,可是现在两人裸裎相对,他哪里舍得让这件事这么容易过去。

他把手摸到李煦的肩膀上,晕乎乎地抱着他想坐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而将李煦带到了水里。

两人胸口贴着胸口,小腹贴着小腹,肌肤之亲也莫过于此了,李煦老脸一红,一手拽开寇骁的胳膊,然后坐直身体。

这一坐可不得了,寇骁那根铁棍似的东西正抵着他,李煦哪来不明白自己被骗了,什么虚弱头晕都是装出来的,身体可精神的很。

李煦甩了他一巴掌,“看来刚才本王下手轻了。”

这一巴掌也没打的多重,对寇骁来说不值一提,他双手摊开躺在水里,顶起膝盖看着坐在他身上的李煦,不敢相信做梦时才有的情景会出现在现实中。

如果两人是那种关系,那他现在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将人扑倒,进行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真是可惜啊,可惜了自己这一身旺盛的精力。

李煦翻身下来,眼神余光扫过寇骁的身体,佩服这小子的雄厚资本,但大家都是男人,谁也没比谁差多少。

他起身往岸上走,身后有水声传来,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直到李煦将衣服披上,寇骁才开口说“王爷,您转身。”

李煦控制住了想回头的,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什么事”

“快转身,给您看个惊喜。”

“不必了,本王不需要惊喜。”他才不要寇骁的惊喜呢,保不准就是惊吓。

对方失落的声音传来,“这样啊,可惜了,好大好美的。”

李煦第一反应是他身体的某个物件,心里无语地呸了一口,暗骂真是自恋到极点。

他嗖的转过身,本想刺他一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他正前方,一轮硕大的明月从海平面冉冉升起,那磅礴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光辉吸引了李煦所有的注意力。

上次来这边时没碰上满月,没想到海上不仅日出日落美的惊心动魄,连满月也这般惊人。

寇骁将自己的外衣披在李煦肩膀上,对上他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的震惊之色,笑了笑,“我就知道您会喜欢这个,漂亮吧”

李煦口不对心地反驳“也就那样吧,想看什么时候没有”他把衣服脱下来丢回给他,冷哼道“虽说是晚上了,但寇将军还是要注意点个人形象,你不在乎本王还怕长针眼呢。”

天气热,寇骁不想穿衣服,便把衣服绑在腰上,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笑了起来“若是男子看了这个会长针眼,岂不是没法过日子了”

远处传来刘树的呼唤声,那声音由远到近,李煦刮了寇骁一眼,转身往回走。

小太监看到主子安好高兴极了,围着他绕了几圈,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王爷也真是的,太纵容寇将军了,要不是知道他武艺高强,奴才非吓死不可。”

“你说的有理。”李煦很赞同地点头说“下回遇到这种事,小刘你记得带兵来救驾。”

刘树只当他在开玩笑,王爷对寇骁的信任他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以为两人之间有龌蹉,但想想还是生气,不舍得对李煦发火,便回头对寇骁冷嘲热讽了一番。

“将军也真是的,虽说这附近都很安全,但您带王爷下水怎能不多带几个人万一水里发生什么事也有得有个人帮把手是吧,您自个身手了得不惧危险,我家王爷可容不得一点闪失,下回您可别如此鲁莽了。”

寇骁能说什么,当然是陪着笑说好,心里却有些急,眼看这小太监就要被接回去了,他以后还能和李煦好好相处吗别说占便宜了,恐怕多看几眼都得被训吧

回到盐厂,李煦看到这里已经张灯结彩,摆好了宴席,只等他来就能开席了,也亏得刘树能干,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给他整出这么风光的席面。

陪在座的一部分是水师有品级的小将领,一部分是盐厂这边的管事,加上李煦和寇骁带来的人,分坐了三桌,其余人则是在大食堂加餐,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似的。

李煦心想难怪古代皇帝都喜欢心思玲珑的贴身太监,真是太慰贴了,又懂自己的喜好,说话办事总能办到点子上,想不受宠都难。

刘树亲自站在李煦身边帮忙布菜,李煦这一桌只有他和寇骁,别人是没资格坐上来的。

寇骁安安稳稳地坐在李煦对面,看着刘树如小蜜蜂一样在桌边跑来跑去,一会儿夹个虾,说“王爷尝尝这个虾,是奴才亲自下海捞来的,还有那边那只大龙虾,哟呵,那大钳子可厉害了,把奴才手都钳破了。”

“您再吃吃这个,奴才也叫不上名,是贾副将他们出海弄回来的,有人吃过说味道不错。”

“还有这个奴才知道您爱吃这些海里的,今晨特意买了几条船的收获,奴才见识浅薄,许多事物都没见过,好在厨子是这边人,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纯天然的海鲜当然美味,根本不用过多烹饪,清蒸白灼就很好。

“味道很好,小刘别忙了,坐下来一块儿吃。”李煦将人按到身边的座位上坐着。

刘树屁股沾了个边,心花怒放,他许久没看到王爷了,还担心两人会生份,好在王爷一如既往的宠信他,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所以说啊,什么大管事大总管都是虚的,还不如做个王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好歹能日日和王爷相伴。

李煦这顿饭没少吃,也没少照顾刘树的情绪,反而是坐在他们对面的寇骁全程黑着脸,要不是碍于身份,估计都要摔筷子走人了。

吃到一半,寇骁实在看不下去这对主仆的腻歪了,端着果汁去其他桌上敬酒,然后就在水师那桌挤了个位置坐下,拉着贾平大吐苦水。

“贾副将辛苦了,在这边练兵不容易吧”

“还好,都是职责所在,比不得将军辛苦。”

“本将军是挺苦的,你家王爷心善耳根子软,看到个乞丐都要关心几句,偏偏对本将军横鼻子竖眼,就没个贴心时候,连句好话都没有,对着他那小太监倒是温柔体贴,贾副将心气平否”

贾平往李煦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树给李煦夹菜,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都是满脸笑容,顿时压下眼帘说“刘总管是伺候王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是吧,贾副将好歹有与王爷共甘同苦的情谊,是一起历经风雨来南越的,本将军一个后来者,怕是连你都比不上。”

贾平没什么感情地安慰道“将军言重了,王爷最是器重您,也最是信任您,否则您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寇骁伸长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容满面地说“贾副将平日话少,也就涉及王爷的事情才肯多开金口,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寇骁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齿吐出来的,声音低到只有两人听得见。

其实二人之前就打过机锋,彼此都有点了解,对视一眼,谁也别想掩藏心思。

贾平与寇骁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不擅长于争,他只要默默地替李煦做事就好,能看着他好他就觉得满足了。

他低声说“寇将军可知道,有一种动物叫狮子,雄狮子想要追求母狮时差不多就是您这种状态,对一切可能存在的对手抱有最大的敌意,而且有极强的占有欲。”

“这样挺好啊,否则母狮子被人抢跑了怎么办”

“但是否愿意也得看母狮子自己的心意,您再焦虑也是无用。”

“此话有理,但万一那只雄狮子想要追求的也是雄狮子呢,你怎么知道雄狮子也是这样想的”寇骁盯着李煦,眼底藏着浓浓的情意,“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只雄狮子呢”

“您可真敢想。”贾平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在他眼里,李煦是要登基为皇的,这种污点不可能存在。

“本将军没别的优点,胜在年轻胆子大,又恰好有自己的领地,想必震慑住几只有野心的雄狮子还是没问题的。”

贾平微微皱眉,不赞同他的观点,但两人关系也没好到能一起谈论私事,便转开了话题,和他聊起公事来。

一餐饭吃到很晚,饭后刘树还安排了节目给他家王爷助兴,众人在沙滩上燃起火堆,架上肉质鲜嫩的小猪,边烤边看节目,还有海浪声做配乐,别有一番惬意。

海鲜不占肚,等猪肉烤好了,李煦觉得晚餐吃下去的东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闻着肉香还能再吃三碗饭的感觉。

吃饱喝足后,夜已深,刘树有给李煦留房间,平时都有安排人打扫,他来了自然是不愁没地方住的。

但寇骁就不一样了,他是寇家军将领,理论上应该与水师们返回基地,可等贾平领着人离开了,他却留了下来。

刘树当然不会说没事先准备他的房间,便做主将贺遵的房间让给他,准备让贺遵睡自己的屋,至于他自己,当然是去给王爷守夜的。

寇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本将军这次出行的任务是保护王爷,自然是贴身不离地守在王爷身边,在王爷屋里打个地铺就行了。”

刘树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又指不出错来,但表忠心谁不会,立即反驳说“将军一路辛苦了,盐厂这边还算安全,夜里奴才照顾王爷就足够了,以往也是如此。”

寇骁还想争取,就听李煦远远地喊了一句“小刘,磨蹭什么了。”

刘树立即扬起大笑脸,“诶,奴才就来。”他朝寇骁得意地笑笑,转身朝李煦跑去,那屁颠屁颠的姿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去侍寝呢。

寇骁撇撇嘴,觉得自己一遇上这小太监就容易失态也是有原因的,人家有王爷宠着,可以同吃同住,自己稍微过分一些就得挨揍,待遇差别太大了。

贺遵从他面前经过,目不斜视地走进他自己的房间,他才不管这两人明里暗里的较劲了,主子的感情问题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寇骁也没去屋里睡,拿了睡袋在沙滩上随意一躺,翘着腿看漫天繁星。

这些以前他看来很普通的景色因为李煦喜欢他也会多看几眼,但星星看久了眼睛就花了,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这一闭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李煦也没真留刘树守夜,和他在房里说了会儿公事就让他回去休息了,他这一路虽然走的慢,但出门在外总是累的,躺下去没多久也睡着了。

只是夜里,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与寇骁化身成两条鱼,在大海里追逐着,他们不惧风浪,畅快地游玩着,然后场景一变,他们同时上了岸,从一条鱼变成了两条腿的人,还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两人在沙滩上走着,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抱在了一起,寇骁一脸蛮横地亲过来,两人就势滚在沙滩上,分不清谁上谁下,朦朦胧胧的觉得身体起了反应,然后是一阵一阵的快感,迷得人头晕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