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包君满意
十二月二十,霜冻,一大早寒风凛凛,王府中门大开,一箱箱的行李被搬出来装上马车,被喂饱的骏马耐着性子等候在门口,时不时打出几个带着白雾的喷嚏。
李煦裹着披风走出来,身后跟着八名侍卫,还有一名戴着面具的高大侍卫落后几步,怀里抱着一个裹着裘衣的女孩,几名小丫鬟抱着包袱紧紧跟在后面,然后依次上了门口的马车。
天刚微亮,队伍缓缓行动起来,刚走出不久,就见道路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以及来给王爷送行的百姓。
比起李煦大婚那日,人并没有少多少,但气氛却完全不同,此时,大家面容肃穆,隐隐带着担忧,见到车队过来立即下跪行礼。
李煦站在马车上,一眼看去是乌泱泱的一片脑袋,想当初他刚来南越时,可没有人夹道欢迎他的到来,这也说明,这几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开口说“今年冬日严寒胜过去年,大家要做好防寒准备,家里有困难的可以找官府,来年本王回来,希望大家还能在此地迎接本王。”
底下有人压抑地哭出声来,他们都知道这次顺王进京是受审的,百姓们不懂什么政权斗争,只知道皇上下了圣旨要招顺王进京接受审查,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不少人想到顺王这几年做出的努力,想到他们生活的改变,无法接受南越换个主人的情形,有人高呼道“王爷,我们一定守好家门,等候您回来,若是您没来,其余人也别想进来”
“是的是的我们只认您这个主子,换谁来都不行”
有官员想呵斥他们,这封地的主子哪里是他们说了算的皇上要让谁掌管南越谁就有这个权利,敢反抗者皆是抗旨不尊,是要杀头的。
李煦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高声说“多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这几年本王一家在南越过的很舒心,多亏了你们的照拂啊,你们放心,本王问心无愧,任何罪名都是莫须有的,清者自清,本王一定会回来的”
哭声越来越响亮,连官员们也默默地擦起眼泪,他们知道,越是莫须有的罪名越难脱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是那么好洗清嫌疑的何况王爷当初是被赶出京城的,多少人等着他看笑话呢。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出发了,大家回去吧,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好日子都是拼出来的。”李煦说完便钻进马车,放下车帘,不再看外头的动静。
这一走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李煦前两天收到消息,皇帝的身体在入冬后越发不好了,入京后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队伍出城,沿着公路一直走到码头,当大家看到那陈列在海滨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船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队伍中,有些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大船,整齐排列在浩荡无垠的海面上,带来的视觉震撼是加倍的。
路公公与随从早已吓得不能言语了,他们当日从这码头上岸,只觉得闽州商贸繁华,大冬日的竟然还有许多船下海,可今日看到的这些船明显迥异于商船,那气势着实吓人。
路公公从王府一路出来,见顺王竟然只带了一支几十人的亲兵,以为王府没人了,心底越发轻视顺王,此时看到这番景象,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不是顺王没人,而是人太多了。
这海面上的船足足上百艘,每艘船都装满人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他赶忙追上顺王,弯下腰问“王爷,不知您打算带多少亲兵上京呢”
李煦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父皇的圣旨中并未限制人数吧”
“是是,可历来的规矩,藩王上京,最多只能带一千士兵,入城的话只能带一百人。”路公公善意地提醒道。
李煦耸耸肩,理直气壮地说“这里只是船多,其实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一千人的,而且冬日北方河水冻结,海船也进不了内河,这些船到时候都会停留在海上,不会上岸,你可以放宽心。”
路公公很想问,既然没多少人为何要带这么多船北上呢但他直觉这个问题不该问,只好收起了满腹的担忧。
李煦带着人登上主船,与其余大船不同,主船更像一艘客船,布置的极其豪华与温馨,哪怕在船上住上一年半载也不觉得单调。
刘树命人将行李分别放进不同的船舱,他们王府人少,一条船足够一人住一间,不过房间再多也没路公公他们的份,他们被赶到了最末尾的一条旧船上。
“公公,王爷这是明显不待见我们啊。”一名随从看着四周凶神恶煞的南越士兵道。
“呵呵,那又如何,王爷也嚣张不了多久了。”路公公压低声音说。
“咦,后头为何多了许多人,他们似乎也要上船,还搬运了不少行李。”一名站在甲板上的随从惊呼道。
路公公走过去,果然看到原本冷静的码头突然多出了许多人,这些人似乎是大家族的仆从和侍卫,正井然有序地登上后头的船只。
路公公拦下一名士兵问“敢问这位将军,后面那些人也是要随王爷上京的吗”
那小兵见他态度客气,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也客客气气地回答“回公公的话,卑职只听说有些人家想趁此机会跟着王爷上京,毕竟有随行军士,不用怕被海贼拦截,王爷仁善,自然愿意庇护封地百姓。”
路公公瞧见那些船上都搬上了许多货物,想必是商户借着顺王的庇护上京做买卖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李煦此时也站在船头看这番热闹忙碌的景象,刘树伺候在一旁,看着日渐高升的太阳,问“王爷,带上他们真的好吗也许会耽误行程。”
李煦嘴角勾了勾,“你知道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跟着本王上京吗”
“不是顺路吗都是为了带货上京做生意的吧”
李煦摇摇头,只说“这条航线已经很安全了,他们自己也有船有护卫,无需王府庇护,而且即将过年,没有人会选择这个时间派大批人马上京做生意的。”
“那是为何”
“钟家派人给本王递了句话,悄悄话,他说,在京城若是人手不够,可到南越商行,要钱要物要人都行,他们这是特意派人上京支援本王的。”
刘树愣了下,随即高兴地说“没想到他们还挺忠心的,原本奴才也担心人手不够,有了他们,倒是不用怕这个了。”
“这是他们的好意,不到危机关头,本王不会暴露他们的,没必要将他们牵连进来。”
“王爷仁慈,正是因为您善待他们,他们才会如此诚心诚意地回报您,以往奴才总觉得您对他们太好了,如今想来,是奴才气量太小了,善意待人总能得到好报的。”
李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善待过谁,他做的只是他想做的事,他也从中获得了利益,没人亏欠他的,不过能有今日的善果也是意外之喜。
“吩咐下去,船行三日后在扬州府靠岸,然后本王带着人改走陆路,其余水师继续北上,在渤州等候。”
刘树低声问道“王爷是要去与寇将军汇合吗”
李煦点点头,昨夜他终于收到了寇骁的来信,信中没有提太多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说事情还未结束,还需十日左右才能回去,大概他也算到圣旨会在年关前后抵达南越,便派人送信回来。
李煦有了他的消息就决定不再等了,并且回信给他,让他一路北上,到时候在颍川汇合,颍川位于大燕中部,如果寇骁他们脚程快,应该可以与他们同时抵达。
“那您为何要去颍川呢咱们完全可以绕过那个地方走的。”
“既然是与本王有关的地方,总该去看看的,何况也不耽误时间,顺路而已。”
刘树不明白一个刚被叛军占领过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而且顺王在颍川的名声肯定不好听,万一有心人故意引导舆论,王爷说不定会有危险。
李煦看到队伍末尾那几艘船都装好了货,然后每艘船都上了一百多号人,这些人一起涌入京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启程吧。”李煦转身进了船舱,听着外头嘹亮的号角声,躺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船上的日子是枯燥的,好在李煦只在船上待三日,三日后,船队抵达扬州府外的海港,李煦带着人下了船。
路公公从后头追上来,焦急地问“王爷殿下,为何突然改走陆路了呢”
李煦回头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本王晕船,还是陆路舒坦些。”
路公公完全看不出来李煦晕船,实际上李煦也克服了晕船这个毛病,只是随口扯的理由而已,一个太监而已,他需要跟他解释吗
“可是王爷,走陆路势必会拖延时间,皇上交代过您得尽快赶到京城的。”
李煦不再理会他,带着人坐上早准备好的马车,路公公还想追问就两名凶狠的士兵拦了下来,一句话没说就把路公公堵回去了。
路公公倒是想自己走水路,可他不敢保证顺王不会在途中暗害他,否则让他先一步到京,顺王这耽搁行程的罪名就坐实了,往深了想,说不定顺王是畏罪不敢上京,才故意拖延时间的。
路公公无法,只能跟着队伍继续走,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到处飘着雨雪,这样的天气赶路是非常折磨人的,往往还找不到投宿的地方,不少南越士兵都被冻病了。
李煦见状,放慢了速度,给每个士兵发了一打酒,让他们觉得冷的时候喝两口,身上的棉衣也全换成了羽绒的,全副武装才让大家好过些,夜里也尽量在大城镇休息,如果遇不上也一定会找有人烟的地方投宿,只是这么一来,路途上的时间就更长了,路公公急的上火,但也知道冬日行路难,他一个太监身体也不强壮,何况队伍里还有位金枝玉叶,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
一个月后,队伍安然无恙地抵达了颍川城,此时已经过了元宵,颍川的喜庆不知是过了还是从来就没有过,街上有些冷清了。
李煦安排队伍驻扎在城外,自己待着几个人入了城,因为路上行踪不定,他已经许久没有收到颍川的消息了,也不知这里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刚走过一条大街,一名小二打扮的年轻人从街尾窜了出来,拉住刘树的胳膊大声说“这几位爷可是外地来的可要住店我们悦来客栈是全城最好的客栈,热水充足,食物可口,干净的很。”
刘树定睛一瞧,嘿,还是个熟面孔,是叶长青手下的暗部人员,而所谓的悦来客栈,应该就是他们在颍川的据点了。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高声问“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若是不满意,我们可是一个铜板都不会付的。”
“您放心,包君满意”
跟着那人转过几条街,李煦终于看到了悦来客栈,这里虽然不算偏但也不是城中心,客栈看着也不大,绝对谈不上最好。
等进了门,李煦一眼瞧见站在大厅门口的男人,他穿着蓝色锦衣,外面披着黑色大麾,头上戴着鹿皮帽,毛茸茸的一圈边缘衬得他年轻了几岁,看着就像某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但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人目光如狼似虎,锐利逼人,一眼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让人莫名发冷。
李煦停下脚步,他觉得寇骁变了些,以前寇骁也是个狠人,但多数时候带着玩世不恭的无赖气质,此时此刻,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人形兵器。
但也许是他的错觉,因为下一秒,这个冰块就笑了起来,痞痞的,坏坏的笑容,然后朝李煦大步走过来。
他伸开双手,将李煦用力拥入怀中,深深吸了口气,怀念道“真是太想你了,想的都快疯了”
李煦表示不信,一个刚结婚就玩失踪的男人,信誉度已经是负数了。
李煦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段时间的担忧总算落地了,他推开寇骁,双手揣入袖子里,一板一眼地问“寇将军,你私自带兵出征,该当何罪”
288时局
寇骁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客栈的客房走去,边走边说“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回房慢慢聊吧。”
在场的属下们纷纷低下头,不忍直视,李煦只觉得脸上热的要烧起来了,瞪着寇骁说“快放本王下来丢死人了”
两人已经进了内堂,寇骁抱着一个成年男人还能健步如飞,大步跑上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然后一脚踹上门,将外头的声音完全隔绝了。
李煦挣扎着跳下地,还未转身就被寇骁紧紧地抱在怀里,紧接着,火热的唇舌朝李煦压下来,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势将李煦压在门板上。
“唔”李煦嘴唇被磕破了,有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但专心接吻的二人谁也没停下来,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李煦只觉得一股热流传遍全身。
披风落地,腰带被解开,李煦突然按住寇骁的手,喘息着问“不急,先把话说清楚”
寇骁眼神火热地盯着他,将两人的身体贴的紧密,哑着声问“都这样了,还不急”
李煦低声笑了起来,将他推开一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弹了弹袖口,神色淡定地说“忍着就是了,反正本王不急。”
李煦绕开他走到桌边坐下,这才认真看着这间客房,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床是全新的,床上用品也应该是新的,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甚至还挂着名人字画。
“你什么时候到的这是特意为我们留的房间”李煦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水也是热的。
“今日凌晨到的,原本想在城外与你汇合,怕动静太大,就让寇家军退后十里躲起来了,我只带了十几人进城,这屋子应该是特意给我们留的,东家要来,哪有不准备的道理”
李煦倒了杯热水喝了口,瞥见寇骁在他对面坐下,他伸手掀了寇骁头上的鹿皮帽,手指在他额角的一道伤口上摸了摸,“怎么会伤到这里什么时候伤到的”
寇骁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李煦的手有点凉,不过贴着很舒服,寇骁不甚在意地说“不记得了,被溅起的石子划伤的吧,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寇骁眼神一闪,摸着自己的胸口,干咳了两声,然后摇头,“没有,一切都很顺利,没受伤。”
李煦看着他那副故意隐瞒的样子,走过去拉开他的衣领,冬日穿的有点厚,衣领下只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肌肤,并没有看到伤口,他拍了拍寇骁的胸口,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寇骁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问“这时候又急了”
李煦不想理他,寇骁的腰带本来就是解开的,此时解开扣子,轻轻一脱,外衣便被丢到了桌上,他一层一层剥开衣物,直到上半身再没有衣物遮挡。
寇骁身上有旧伤疤,这是李煦一直都知道的事情,甚至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他都亲吻过,因此记得每道伤痕的具体位置和大小,他扫了一眼,确实没看到新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寇骁把手放在裤头上,坏笑着问“还要继续看吗”
李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寇骁刚才明显是故意误导自己的,他指了指寇骁,冷哼道“那行,脱吧,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
寇骁解开裤子,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款式与李煦的一致,光溜溜的站在房间里,虽然房内烧着炭盆,但这么站着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而且他身上脱光了,李煦却还是齐齐整整的,还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自己,寇骁有点扛不住了。
“那个”
李煦不等他说完大喝道“别动就这么站着吧,挺养眼的。”
寇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可怜兮兮地说“王爷,很冷的,会生病的。”
李煦给他倒了杯热水,“来,热水喝一杯就不会冷了。”他指着对面的座椅说“坐下,咱们慢慢说。”
寇骁此时哪里还有心情慢慢说,他看了眼床上暖和的棉被,问“时候不早了,咱们不如先睡一觉”
李煦看了眼时辰,还没到午时,正是该用午饭的时候,怎么就时候不早了而且他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抱上楼,如果太久没出去,还不知道他们会乱想成什么样,虽然他和寇骁是法定夫夫,过了明路的,但白日宣淫总归是会不好意思的,尤其在他们根本没淫的情况下。
李煦把桌上的衣服推给他,“穿好,本王肚子饿了,先去用膳,也问问颍川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个我知道,你问我就好,午膳让人送进来吃吧。”寇骁披上中衣,然后出去叫人送吃食进来,没多久,一名俏丽的丫鬟就送了食物上来。
“你叫林蕊儿”李煦认出了来人。
林蕊儿激动地跪地行礼,“是的,王爷,属下奴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了。
“既然是暗部的人,那就是本王的下属,起来回话吧。”
林蕊儿麻利地起身,先将饭菜摆上桌,伺候着李煦和寇骁二人用了饭,“悦来客栈是叶大人来颍川后买来的,那户人家想逃离颍川,正急着脱手,叶大人觉得与其买个住宅不如买个客栈,以后还能赚钱。”
李煦点点头,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他身边的这些人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留在这里”
“只有属下与小橙了,就是之前去接您的那位,其余人都跟着叶大人进京了。”
“那颍川这边是何情况林统领还在吗为何街上冷冷清清的”
寇骁给李煦夹了菜,让他边吃边问,否则这种天气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出门在外又没外人,李煦也就随便了,边吃边听林蕊儿说颍川城的近况。
“皇上下了旨意,要求林统领在一个月内解决颍川叛军的问题,明面上的圣旨说,颍川府兵是被逼无奈才反叛,情有可原,皇上不会追究大家的罪名,让大家各归各位,并且保证以后每年的军饷会及时到位。
大家胶着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早前的冲动也散了,听到还能继续当兵都挺高兴的,不过我们知道,皇上还给林统领送了份暗喻,让他想方设法处死带头闹事的那几位将领。
林统领按您的意思给皇上写了封奏折,请皇上将那几位平调到各处,隔得越远越好,否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乱子又该复发了,刚在昨日,皇上的回复到了,他同意了林统领的提议,并且下旨将五名将官调走了,名义上是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他们去边境戍边,报效国家。
原本他们就有预感皇上不会轻饶了他们,没想到还能平调,虽然是去苦寒之地,但总比丧命强,而且去边境还有机会立功,于是都很高兴地接了圣旨。
至于为何城里会冷清成这样,是因为五名将官中有两人遭遇了暗杀,死在了大街上,据说,杀人者只有一人,杀人后全身而退,有人瞧见那杀手逃进了郡守府,而林统领就住在郡守府内,于是,就有人议论说,朝廷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最终还是要秋后算账的,死去的那两名将官就是证明。”
李煦有些吃不下了,皱着眉头问“是有人猜出了林统领的想法,想要破坏这次平乱,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颍川一直乱着对谁最有好处”
寇骁咽下嘴里的食物,平静地说“有两种人,一种是叛军中真正想让造反的人,有的人是为了讨回军饷,有的人也许是真的想造反的,还有一种,则是想要让王爷死的人,颍川的事一日不解决,王爷的罪名就一日重过一日,如果这些府兵真的打出去,那么为了堵悠悠众口,王爷没罪也要治罪的。”
李煦丢下筷子,面容冷肃,“如果是第一种,那么就把人找出来,不要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如果是第二种,那就先解决这个案子吧。”
李煦不想吃饭了,吩咐林蕊儿“你去请林统领来一趟,本王与他谈谈。”
林蕊儿笑着说“您进城的时候属下就已经给林统领送信了,大概快来了。”这个时候,林钊要出门并不容易,虽然百姓们都害怕的不敢出门,但依旧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煦这边刚收了饭碗,就听说林钊到了,他下到一楼,就见林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斗篷走进来,而外头正飘扬着大雪,这种天气,就算没有叛乱,大家估计也不爱出门的。
两人多年不见,见面时都有些感慨,李煦道“林统领憔悴了,看来这个案子不好办啊。”
林钊惭愧地说“卑职是武将,让我带兵平乱还行,让我与他们磨嘴皮子实在有些为难,而且叛军中势力并不统一,人心叵测,也不知是何算计。”
“坐下说吧,本王能在颍川滞留一日,看看能不能帮林统领分析一下形势,这里的平稳与否与本王的性命息息相关,本王不得不了解清楚。”
林钊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冲着李煦去的,但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大部分的将士确实是被逼着才反的,也同意投降,尤其皇上赦免了他们的罪让他们回归原职,但林钊发现,暗中还有一股势力在散播谣言,说皇上并非真心原谅他们,只是为了稳定形势,以后必然要秋后算账的。
接着,两名将官在大街上被刺客刺死,这两名将官都是同意招安的,而且即将赴西北上任,他们一死,全城哗然,不仅叛军闹开了,百姓们也对朝廷抱有敌意。
一个没有信用的朝廷是不被百姓拥戴的。
“刺客没找到”李煦问。
林钊苦笑道“不少人亲眼见到刺客进了郡守府,而我当时并未察觉到,等带人搜查府邸时,却什么也没找到。”
“郡守府里还有谁”
“陈郡守死后,其余官员也都回家待命去了,只有我等借住在郡守府府衙后院,但院子太大,要藏个把人太容易了。”
“是啊,本来就是故意栽赃陷害的,这个手段太拙劣了,可也是最有效的,百姓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可不管这其中是否有诈。”
“王爷可有良策”
“你刚才说军中有股势力不愿意被招安,那你知道都有谁吗”
林钊摇摇头,“不知,但我觉得安庆平应该知道,或者这些人就是他策反的。”
李煦仔细想了想,安庆平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搅乱时局可他的敌人是宁家,这么做能拖宁家下水吗
“安庆平是聪明人,他一定发现了赵家的反间计,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他搅乱时局的用意是什么呢”
寇骁灵机一动,问“如果是为了手握兵权好杀人呢”
“这不可能”李煦下意识地反驳,分析道“他就算能掌控一部分的叛军,那又能怎样这些人真能走出颍川替他杀人他要杀的人可是在京城,光凭这些叛军可打不大到京城。”
“那如果宁家人走出京城呢”
“你是说”李煦恍然大悟,“那接下来,安庆平应该会想尽办法将宁俊之调离京城,只要宁俊之一家走出京城,要对他们下手就简单了,可那也用不上叛军吧收买土匪或者雇佣刺客都更容易实施。”
“那就一定有什么阴谋是我们还没想到的,安庆平毕竟和宁俊之同朝为官多年,更了解他。”
李煦接受了这个理由,如果真是安庆平策反了一部分人,那他许给这些人的利益是什么金钱权势
金钱哪来权势又从哪来安庆平虽然是郎中令,但还没到只手通天的地步。
林钊是羽林军统领,但他这个统领还是归郎中令号令的,安庆平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之所以能来接替他应该也是他安排的。
人有长处有短处,林钊并不善权谋之术,也许这就是安庆平能放心让他来的原因。
“他也许不是真的要反,只是要乱,只要颍川还乱着,他就还有机会,赵家能利用他,他为何不能利用赵家呢王爷死不死他不放在眼里,但时局越乱肯定越有利。”
李煦赞同地点头,“不管如何,本王是不想颍川乱的,先查出被安庆平收买的人,这应该不难,这个人一定是军中将领,也许是五将官之一,因为只要收买了一个,就能得到一批人,所以这个人的地位不可能太低,你只管往军中将领里查。
也无需讲究证据,一旦有怀疑对象立即抓捕归案,再从他身边挖两个人出来安上刺客的名头,当着全军的面斩首示众,至于那位将领,你派人送入京城,本王有用。”
林钊瞥了寇骁一眼,问“王爷,可否借个人给卑职用”
“你要借谁”
林钊朝李煦身后看了一眼,在邻桌上,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小口小口喝酒,也不知听没听他们的谈话。
“借您的侍卫一用,到时候也让他亲自送人入京,您看如何”
李煦暗暗叹了口气,怎么每个人都想借走他的贴身保镖呢不过贺遵现在跟着他入京确实有风险,还不如先在颍川待一阵,等他把京城的事情理顺了再上京不迟。
“好,但最多半个月,时间拖得长了反而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