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这是闹的哪出
回到府里,寇骁与李煦分别入了两侧的门,同一座寇府,如今是真的要一分为二了。
寇骁还没来得及回房洗漱就被二老叫去了,他精神抖擞地走进大厅,一身绛红色的锦衣格外显目,惹得二老震惊的忘了说词,他们何曾见过寇骁穿的这么隆重,过年都没穿成这样。
“孩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寇骁问候一声,便让下属把一路带回来的礼物送上,这是跟李煦学的,每到一个地方,李煦都会买一些当地的特产,说是带回去送人。
寇骁有样学样,也买了不少,但除了军中兄弟,他也想不出要送给谁,于是都往家里带了。
大家又是一番诧异,寇夫人笑盈盈地问“骁儿今日穿的真是精神,看来这趟出差挺惬意。”
比起以往动不动就要上战场,这趟确实是美差,寇骁在一旁坐下,喝了两碗茶,才说“与顺王去沿海视察一番,走的慢,确实不累。”
寇老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后者挤出个笑容说“骁儿啊,你看,顺王也在寇府住了几月了,可有说什么时候搬”
“王府还未动工修建,怕是一年半载搬不了。”寇骁现在算是明白了,李煦一开始就想在寇家长住,这人外表看着谦和,实则和土匪无异,亏的自己当初还巴巴地把西苑分出去,现在想收回来难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和长辈说,这宅子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接妹妹们回来,还有你那几位姑姑,长时间住在庵里总是不妥当。”老夫人想闺女了,从前她的院子里每天热热闹闹的,姑娘们一起做做针线玩玩叶子牌,如今家里就剩下几个小萝卜头,甚是冷清。
寇骁想想,现在围墙也建了,门也拆了,想来是闹不出什么事的,就让管家派车去把家里的女眷接回来,但还是和大家特意叮嘱道“西苑那边,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许去打扰,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一旦惹恼了顺王,别怪我不讲情面。”
寇老爷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老夫人只说顺王金贵,但到底是男子,家里的姑娘们都在内宅锁着,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寇夫人盯着刚染了桃花色的指甲,突然开口说“你那十一妹妹,听说和小公主玩的挺好,日日都去西苑,可要拘束着”
寇骁意外地看向她,他这位母亲向来是不管家里庶姐妹们的事情,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了
“既是小公主选的伴,就让她们一起玩吧。”寇骁想起当初在路上听到的传闻,说是李煦曾立下字据,顺王府的一切将来都是这位小公主的,而且如今这么小的年纪,就日日有夫子上课,让家里的小妹陪同着也没什么不好。
寇夫人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那十一妹妹是个好动的,可别磕着碰着小公主才好,听说顺王极其看重这位小公主,若出了事,谁担责任”
老夫人不乐意了,这位十一姑娘是她侄女生的,当初要不是寇夫人早进门一步,她侄女也不会沦为妾室,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立即反驳道“小孩子一起玩,哪那么多计较,再说了,顺王如今是王爵,按规制,小公主也应该降为郡主,我寇家的女郎陪着玩还跌份了不成”
寇夫人叹气“谁让只是个庶出呢。”
“够了”寇老爷懒得听这二人打机锋,起身说“没事就散了吧,叫厨房做些好吃的,晚上大家聚一聚。”
就在这时,那位寇十一姑娘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笑着喊“祖母祖母快看我带了什么回来”一进门,见冷脸的寇夫人安然坐着,还有那可怕的哥哥也在一旁坐着,顿时吓住了脚步,把手放在背后,安安静静地上来行礼。
老夫人把人抱过来,柔声问“小丫头,给祖母看看带了什么回来。”
有了坚实的怀抱,小姑娘也不怂了,把小手伸出来,里头握着一个精美的海螺还有一串珍珠手串。
寇夫人瞥了一眼,嘴角擒着笑,“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
寇骁却意外地多看了几眼,这两样东西他记得,是李煦选了送给女儿的,这东西对南越的人来说不新鲜,但在北地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那海螺里还用木屑筑了精巧的房舍,有山有水,甚是精妙,因为这,李煦把那木匠也带回来了,说是以后要让他做高工。
寇骁不知道什么是高工,但肯定是很受重用的人,于是也买了不少回来。
“咳,我瞧着挺漂亮的,是谁送你的”
十一姑娘扭头怯生生地看着寇骁,两人实在不熟,平日也见不到几面,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王爷送给小公主,小公主转送给我的。”
老夫人笑开了花“可见小公主喜欢咱们十一娘呢。”
“顺王送了一大箱子礼物呢,什么都有,小公主让我们随便挑两样。”
一群大人只能“呵呵”了,瞧瞧人家当父亲的,再瞧瞧眼前这位当哥哥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都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无比,想来是真的了,往后王爷纳妃生了儿子,还不知会宠成什么样呢。”老夫人依旧惦记着顺王妃的位置,这要是能给自己人多好啊。
“骁儿啊,你也要为寇家考虑考虑,这位顺王是能干大事的,以后还不知如何高贵,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寇家想一想,有个寇家的顺王妃不好吗再生个有寇家血脉的世子,往后你的路也好走些。”
寇骁最不乐意听这话,李煦娶别人家的女儿就算了,做了寇家的女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哪里受得了,“我这身上还有上位齐王四分之一的血脉呢,论辈分,您就别费心机了,顺王如今一心扑在事业上,哪顾得上后宅。”
“就是如此才要早日娶妻,否则谁来教导小公主,没娘的闺女将来出嫁是要被歧视的。”
寇骁想想顺王的家产,冷笑“这您放心,到时候想入赘的人不知道多少呢。”
李煦到家时,小公主正和几个小伙伴玩泥巴,纪韩宇一个大男人居然也陪着玩,还用泥土建了个规模挺大的宫殿,看着就很不俗。
“本王才知道纪先生童心未泯,而且心灵手巧啊。”
纪韩宇有些脸红,这种玩乐的东西是上不了台面的,但他教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平日课业轻松,也就随着她们玩了。
本以为顺王会训斥他,结果还表扬了他寓教于乐,是个很好的夫子,顺带着涨了他的月钱,从五两涨到十两。
纪韩宇哭笑不得,他才上个月涨的月钱啊,顺王是不是给忘了。
“没忘,你如今身兼数职,要教的学生多。”李煦先给他透露“以后你早上给小公主上课,下午交匠人识字,晚上还要去军营授课,忙着呢。”
纪韩宇惊呆了,“这您就指望着我一个人教会所有人吗”
李煦也觉得师资力量太薄弱了些,“那就先看看此次能不能招到夫子吧,不指望有纪夫子这么博学多才,能教人识字就行。”说完他还把吴进从纪韩宇那拨拉过来,说是要给他当一段时间的小跟班。
“小刘总管呢”纪韩宇不舍得放人,吴进跟他学了半年多,刚有长进,他年纪不小了,一点时间都耽误不得。
“替本王办事去了,怕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吴进本王带着实践一番,比死读书有用。”
纪韩宇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老大你要怎样就怎样了。
吴进听到这个消息足足愣了一刻钟,他这是要一步登天了吗王爷的近身仆从啊,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当得,他一个毛头小子真的能胜任
纪韩宇怒其不争,“你也不小了,小刘总管没比你大几岁,而且还没念过书,你还能比不过一个一个太监”纪韩宇原本想说阉人,想想刘树还是挺可爱的,不是他厌恶的阉党一流,也就嘴下留德了。
吴进苦着脸说“小刘总管是自小伺候王爷的啊,连皇帝都见得,眼界高着呢,我怕给王爷丢人。”
纪韩宇鼓励道“你只要每日告诫自己几遍,王爷是南越的最高权力者,你是在替他做事,无论见到何人,做何事情你都可以理直气壮,只要胆子大,有什么难的。”
当天夜里,李煦就要来了这次应聘人员的名单,他特意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怕路远的人到不了,今天看城里人满为患,想来结果喜人,可结果名单到手一看,竟然只有一千多人,这是闹的哪出
雷阳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带着红糖离开南越了,说是去扬州府开拓市场,但李煦猜测,他是为了躲开雷家的祸事,免得尴尬,他这次走还带走了大儿子,把其他两个儿子留下处理招聘事宜。
李煦对他家小儿子印象不错,机灵勤快,老二就有些内向了,话少,但沉稳可靠,两人一内一外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连李煦都不得不服雷阳,真会生儿子。
100 心灰意冷
“名单都在这儿了”李煦诧异地问。
雷骆不明白他哪里不满意,陪着笑脸说“是啊,都在这了,截止到今日,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名应试者,按您的要求,都制了简历表,其中识字者两百一十二人,匠者五百三十九人,其余的都说不上来自己会什么,只能让您挑选了。”
李煦没想到轰轰烈烈地宣传一个月,来应聘的人数竟然只有一千多人,这与他预计的差太多了。
“本王今日进城看到城里熙熙攘攘的,还以为都是来面试的呢。”
雷骆深有体会,“城中确实多了许多人,不过小人去打探过,大多数都住得不远的百姓来凑热闹的,还有一部分人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来王府应试,人一多,小商小贩就多起来了。”
这么说来,真正从远处赶来的人并不多,不过也能理解,这时候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即使心动,又有路费,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也不多。
饶是只有一千多人,简历还是装了几箱,李煦光是看到箱子都头疼了,以往公司招人,有人事部专门处理,真正要他面试的人也不多,这辈子都贵为王爷了,难道还要自己亲力亲为
雷骆又说“这一千多人中还有几十名女子,王爷可要将她们打回原籍”
“本王招聘启事上可有标明性别”
“并无。”
“那就先留着吧,看看再说。”
雷骆以为他是要给小公主招伺候的人,也就不再议论此事。
李煦随便翻了翻,看的眼花缭乱,就对雷骆说“你去雷家请雷鸣来,叫他带上十个文吏,来帮本王处理公务。”
“找找雷伯父”雷骆傻眼,问“您不是把雷家围了么还要找雷伯父干活”为了这事,他们一家都从雷府搬出来住了,这个月都没敢进家门一步,就怕被雷家人撕了。
李煦好奇地看着他,“我围着雷府又没限制他们出入,雷鸣依旧是郡守,难道他都不上衙门办公务”
“这小人不知。”雷家兄弟低着头,心想谁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出门啊,当然是龟缩在家里安全咯。
李煦嘴角含笑,“行了,去请人吧。”他想,把人吓了一个月,应该会有点觉悟吧
没过多久,雷鸣带着人来了,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几岁,精神也不太好,颓颓地给李煦行礼,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李煦暗道作孽哟,看你把人折磨成这样,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地,绝口不提派兵围困雷府的事情,“今日请雷大人来,是想让雷大人帮忙筛选人才。”
雷鸣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王爷都要罢免下官了,怎地还请下官帮忙”
“这话从何说起”李煦吃惊地叫起来“本王何时说过要罢免雷大人了你误会了,本王和寇将军出门巡查,一时忘了派兵守护雷家之事,不过本王确实存了私心,雷家如此多人在各地为官,政绩一般,本王打算酌情罢免一部分人,你觉得可行”
“不是所有人”
“怎么会人各有长短,若真适合官场,本王怎么会浪费人才,本王还是那句话,希望雷家懂经商的子弟能帮本王扩展商路,这于南越而言,也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雷鸣忽喜忽悲,本以为一家子就要完蛋了,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的心情可真是跌宕起伏,更是不得不佩服李煦的手段,既不强硬也不软和,就这么一个月击垮了雷家所有人的心里防线,你现在告诉他们,可以帮着顺王经商,保证所有雷家子弟都乐意得很。
雷鸣深深鞠了个躬,“多谢王爷器重。”他这一个月不是没想过找人帮忙,可寇家军如影随形,他刚和人接上线,寇家军就把记录拿来给他看,某年某月某日,雷家某人于某地见了某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清二楚,他还能有什么招数可使
“好了,这些以后再细谈,先来看看这些简历吧。”
雷鸣坐下来,这个月闭门家中,但也听说来了许多外地人来应召,都说顺王这是要挑选人才建立自己的班底了,能选上的肯定能受重用,所以很多人都想来拼一拼前程。
雷鸣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人,不好擅自做主,就问“不知下官该如何择选”他心里其实还是认为李煦在考验他,否则他要招人为何找自己来帮忙,郡守府多的是读书人。
“先过一遍简历,将可用之人留下,明日一一见过人再决定是否录用。”
这范围可就广了,说了跟没说一样,雷鸣依旧不知道李煦想要什么样的人。
李煦自己也说不清,他缺人,什么方面的人才都缺,所以哪怕是打杂的也要收一些。
但有几点是肯定不能要的,“如果是恶劣之徒肯定是不收的,需得人品端正,不过这些从一张纸上也看不出,所以等面试再细看。”
雷鸣和十个文吏同时陷入迷茫中,暗忖所以,王爷您找我们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雷鸣都要以为顺王故意找他来找茬了,这几箱简历,每张细看过去,怕是要看到天明,他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啊王爷。
“咳,各位将看过的简历做个汇总吧,如匠者,木匠分一批,铁匠分一批,如此类推,如是文士,则按学识分等级,其他无特长者,就按年龄分一分吧,如此更一目了然。”
这活简单,文吏们平日里也多是做统计核查的工作,有了任务就开始分工合作了,雷鸣官级大,没人敢分任务给他,他就自个抢了一叠来看,先看到简历的格式,觉得既新颖又明了,尤其是过往经历那一行,清楚的写了这人做过的比较有成就的事情。
例如这一份,是个二十五岁的落魄学子,因无人推举,无法出仕,只能在乡间教学,他五年间一共教了一百三十名学生,这其中有个人成功被县衙录取做了一名记录文书的小吏,这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成就,被写在了这张薄薄的纸上。
还有一名三十八岁的男子,父母俱亡,无妻无子,鳏寡之人,过往经历也简单,就是一直在乡下种田,但据他所写,他凭一人之力可以耕种十亩水田,如果是真的,那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农了,可以招来问一问农事。
雷鸣突然间就明白了李煦的用意,他大概也是这样,看到人之特长才能知道用在哪里,说不定还真能挖到几个宝。
到了子时,李煦给每人分了一碗馄饨,那是当地人没有吃过的,用麦粉擀制的薄面皮,包上捶打q弹的瘦肉馅,用鸡汤做底,汤里撒了虾皮和紫菜碎,鲜美非常。
南越人很少吃过面食,雷鸣家中富有,天南地北的东西是吃过的,但很多食物长途跋涉运回来,不知道怎么处理,做出来的食物也不好吃,这馄饨听雷阳说起过,想来是北地常有的食物。
一碗热热的夜宵下肚,雷鸣开始犯困了,不过看大家都没动静,他也不敢提先回去,只能撑着眼皮熬。
他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那时他刚得重用,处理着南越的大小政事,每日也是孜孜不倦地批示公文,家中的油灯总是亮着,不知烧了多少壶灯油。
那时的他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把南越治理的井井有条,可哪怕他殚精竭虑,所做的也没让南越富有起来,反而要靠家族贴补财政,久而久之,雷家中愿意经商的人越来越少了,只有雷阳依然走南闯北,撑着族中的庶务,其余人却要求入仕为官。
他想要壮大家族,想要雷家如同世族那般体面地传承下去,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在官场,于是他利用职权把亲兄长调任为郡丞,还有几个要职也用了雷家人,年轻不顶用的就下放到各县做个小官,如此一来,雷家在南越隐隐成为第一大族的趋势。
寇家名望虽高,但子嗣凋零,到了这一辈只有一个寇骁,等他安排寇骁娶了雷家女,再过几十年,这南越就可以改名换姓了。
没想到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南越来了位封王,原本欺他年轻,初来乍到不敢作妖,哪知道人家跟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寇骁那刺头说制服就制服了,随便一个手段就把自己拿捏住,这样的主子哪是自己敢欺的。
“雷大人困了就先回吧,不过您耽搁了一个月的政务,明日可要早卯,不能再窝在家里躲清闲了。”
雷鸣回神,面部抽了抽,什么话也不敢说,行了礼就离开了。
李煦在凌晨三点也去睡了,出门在外总是累的,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一问,那十个文吏竟然还在书房里忙着,这会儿正准备吃午饭。
李煦大吃一惊,跑过去看了下,几箱子简历已经看完了,他们正打算把每个人汇总后的条目再进行统计,真的是非常尽心尽责了。
李煦给了每人一两赏钱,还附赠一袋从海边带来的紫菜干,然后赶他们回去休息。
作者闲话 一百章了。
101 招聘
文吏们揣着赏钱乐滋滋地出门,感慨“这种活若是每个月都有就好了。”他们每个月的月俸也没有一两,南越官员的俸禄以粮食为主,搭一点银钱,像他们这样的小吏,每月的俸禄只够养活一家五口,还得勤俭持家才够,所以李煦给一两赏银真的是很慷慨了。
李煦把面试的地点定在旧王府,他在这里建了个办公室,不方便在家里处理的事情就带到这里来。
整理过后的汇总表一目了然,李煦为了提高效率,还从郡守府挖了十几个面试官来,组成一个临时的招聘团队,专门面试专业人员,如钟水清,就负责面试有经验的农夫。
钟水清正在田间忙作,被衙役请来时双腿的泥还没洗干净,见到李煦激动地说“王爷,王爷神了,您种下去的那些水稻都成活了。”
李煦心想,会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钟水清大气不喘,高声道“而且您知道吗,这才一个月,竟然抽穗了,天啊,短短一个月竟然抽穗了,如此一来,到了夏天,这批水稻就能收割了,这简直太神了。”
李煦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高兴,这还只是单改进一个育苗的方法,等配上更先进的农具,一年两季水稻是少不了的,至于产量的提升,他也没办法变出杂交水稻,只能让他们一次次留出最好的种子,从基因改进品质。
“既然方法有用,钟大人就和这些人一起探讨探讨耕种之术吧,若是觉得有用之人就留下来。”李煦把分到“农”那一类的简历表塞给他,鼓励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讨论讨论总有益处的。”
钟水清正处于激情高昂的状态,当即就让人把这些人拉到一个办公室,关上门开始面试。
其他十几个面试官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的用处,二话不说领了人去专属办公室干活去了,人太多的就分几批进行,李煦给每一类别的人才都定了标准,是木匠起码要制作出一个像样的木制品,再以其精细程度划分等级,不同等级的木匠可以分派不同的活计,享受不同的待遇。
纪韩宇也参与了面试,李煦把那几百个识文断字的士子交给他,让他选些可用之才填补雷家子弟罢免后的岗位,再选些年轻有天赋的学子跟在他身边学习,作为下一批官员候补。
这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度,人才靠的是推举引荐,李煦目前也没有一套完整的人才选聘制度,只能先选些人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至于剩下的,水平一般却又识字的,可以分到各地做个账房,或是留在闽州教他的员工识字,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论识字的重要性,这在现代是人人皆知的,李煦不求手下员工个个是状元之才,但好歹要会数数,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要看得懂契书,否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工作一分摊,李煦反而清闲下来了,各个场地逛一逛,看一看古代人参加面试的场景,也挺有意思的。
面试官没有经验,面试者也毫无经验,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冷场了,前者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后者更是紧张的手脚发抖,李煦干脆列了一张题目清单给面试官参考,总算让面试流畅进行。
中午饭是各大酒楼做好送来的,热腾腾的菜干饭,米饭里加了肉粒、青菜、春笋还有干香菇,做起来简单又好吃,豆腐坊还做了豆浆送来,分量足够让所有人饱餐了一顿。
李煦吃的也是这个,他现在饭量见长,一餐能吃两大碗米饭,这里的碗可不是后世那种精致的小碗,而是一个个如汤碗一样大的陶盆,而他的饭量在成年男人中算小的了,如寇骁,他的食量起码是自己的两倍,可想而知,一千多人一餐要消耗的粮食有多少。
所以才说,古代打仗,打的就是粮食战,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再勇猛的士兵也发挥不出力气来。
吃饭的地方就在员工食堂,人多坐不下就拿着碗端到外面吃,反正凑合着过一顿,能吃饱就行。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凑合,有个中年学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嫌弃道“没想到王府的吃食如此粗糙,而且竟然让我等饱学之士与匠人吃同等饭菜,连吃饭的桌椅都没有,这样的主家不要也罢。”
“这不算什么,但你可知今日考校我们的人是谁”
那中年人还没开始面试自然不知,于是打探道“谁啊可是郡守府哪位高官”
“非也,是一个年轻人,弱冠之年,听说是顺王家的夫子,平日里专门教授小姐们识字玩乐的夫子”
“什么岂有此理,这这简直欺人太甚,顺王岂会如此不明事理,让个毛头小子考校我等,这一趟真是白来了”
“是啊,我观那夫子只中意些年少弱智之人,竟对我等的锦绣文章大为不喜,还总是问些实务,这又不是为官,知道那些作何”
“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懂实务,呵,怕是文章不行,露了马脚吧,走走走,咱们还是早日离去。”
这点小动静李煦也没放在心上,他早料到读书人不好招,这时候能读书识字的几乎都是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不愁吃穿,看中的无非是前程,稍有怠慢就能让部分清高的学子自行退散。
李煦也不会在这个时代提倡人人平等,但你一个来面试的,是珍珠还是鱼目混珠都不清楚,李煦怎么可能给你高级待遇
不过几天之后,那几个提前离开的学子听说这次面试的学子中竟然有十五人直接被提拔为官员时,悔的肠子都青了,而那位被他们看轻的面试官,更是一飞冲天,竟然成了南越郡丞,郡守府的二把手人物,惊呆了无数人。
当然,因为他的年纪,因为他的出身,许多官员和学子对纪韩宇的上位表示不满,纪韩宇二话不说,在城关最热闹的茶楼举办了一场知识辩论赛,舌战群儒,引经据典,把一众挑战者怼的心服口服。
再后来,有人爆出纪韩宇是卢山长的爱徒,是卢山长亲自教导长大,好多年前就有资格在青穹书院教书,因仰慕顺王才辞别大好前程跑到南越这边陲小地方来,一时间知名度暴涨,成了新一代学子的楷模,也成了郡守府第一位靠舆论征服大众的官员。
吃完饭,李煦让人公布了早上的面试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落选的人将会拿到往返的路费,要立即离开闽州城,否则就得去衙门办理暂住证。
这个时代流动人口很少,尤其是南越这样山多的地方,很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因此流动人口管理起来也容易,街坊邻居中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很快就会传开,李煦不怕他们不去办暂住证。
不少远道而来的人落选后不甘心,找到李煦面前跪求再给一次机会,他们能大老远来闽州,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在闽州讨生活的,甚至不少人在家乡放过豪言壮语,要成为王府的家臣,如今灰溜溜地返乡,被嘲笑都是轻的。
有个年轻人跪在李煦面前,声嘶力竭地哭求“王爷,小人家中兄弟甚多,田地不够分,小人年纪居中,被长辈不喜,只能独自在外讨生活,还请王爷给个机会,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屋檐遮雨,您要小人做什么都行。”
李煦不可能给每个落选者开绿灯,他有的是地方塞人,但此例一开,后面的面试者有样学样,也就失去面试的意义了。
“此次招聘,必定有人落选,并不能因为你无处可去就破例录取,但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您说。”
“闽州城内很快就会有几项大工程,届时肯定会招一些苦力,你若是无处可去,可先去官府办理暂住证,找点零工维持生活,若你嫌干苦力太累,也可以去其他地方试试。”
李煦已经开始在城郊建厂,而且不止一个,到时候也还要再招工人,这次落选的人如果不怕累倒是可以考虑。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会被淘汰的多是只有一把力气目不识丁的贫民,身无长处,他们一部分人选择返乡,另外一部分则在闽州城住了下来。
解决了这批人,李煦也没了溜达的心思,他回屋内躺了会儿,心里盘算着要开始招人采茶了,谷雨前后的岩茶最好,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临走前交代雷家兄弟查看了附近的茶山,无主的都归王府了,有主的愿意低价卖给他也行,光是这闽州方圆百里内的茶树就不少。
不过闽州城附近毕竟不是茶叶主产地,李煦还是准备让雷骆的兄长带人去外地收购一些,但他心里也有顾虑,采茶当然是招女工好,她们干活更细致,手脚灵活,但他真的能招到那么多女工吗
就算现在男女大防还没那么严重,而且他可以招已婚妇女,但总归是性别歧视,那些当家的男人们不闹起来才怪。
也不知寇骁什么时候能交代好军营里的事情,如果能多留几天倒是可以让他帮忙,别看大家都怕寇骁,但也对他极度信任,他一句话比自己这个外来客十句话都管用。
102 还是太温柔太善良了
面试进行了三天,第一轮筛选下来,一千多人就剩下了七百多,其中得到优等的不足一百人,也就是说,这群人里大部分都是有点小本事,却又不算专精,只能勉强用一用的。
李煦早有预料,南越的教育基本等于没有,只有家族子弟才有机会读书,剩下的全是文盲,这些人有的一辈子种田,有的拜师学艺,也就只是糊口度日而已。
而且这一千多人当中,不知有多少是各地世族乡绅安插进来的人,否则光凭一张招聘启事,还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真正会来应聘的,一大部分是因为在家乡无事可做才来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再差也能赚个路费,心怀大抱负的恐怕只有那些识文断字的学子了。
可偏偏学子最是清高,李煦对他们的要求也最高,能通过考核的也就十几人。
雷骆苦着脸劝李煦“王爷啊,您看,他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再不济留些人送到外地给您卖糖卖茶叶也是好的啊,何苦强令他们返乡”
李煦甩了甩手上的名单,“再缺人也不能谁都用,况且这回招来的都是要提拔做管事的,没点本事只会拖后腿,至于强令他们返乡,也只是怕他们在异地出事而已,真正愿意留在闽州讨生活的,本王又岂会驱逐他们与其让他们逗留下来聚众闹事,不如回家种田。”
“怕就怕他们回去也没田可种。”
李煦嗤笑一声,“真是笑话,南越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官府也没有限制开荒,他们有手有脚,还能开不出田地来耕种”
“您是不知道,南越多山,山林树木多,开荒难度大,就算开出了坡地,也不好灌溉,确实挺难的。”
李煦惊讶于他竟然懂这些,“你可去过南越其他地方”
雷骆骄傲地说“去过,每年父亲从北边带回来的货物都是我们兄弟几人拿去各地贩售的,这南越可都跑遍了。”
“那你可比雷家那些入仕为官的兄弟强些,至少知道百姓的难处在哪。”
雷骆也曾想过通过关系谋个一官半职,但他父亲不许,说这家中生意总要有人做,他使唤不动其他家的人,使唤自己儿子总是可以的,于是雷骆就成了被他呼来喝去的小跟班。
“王爷,您不如替我与父亲说说,让我弃商从政,也给个一官半职,我肯定能做好的。”雷骆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个以后再说,先去把剩余那些女子安排到办公室,本王亲自面试。”
“咦,王爷您要亲自面试啊不如让小人替您把关吧,都是些泼妇呢,怕您招架不住。”
这话引起了李煦的好奇心,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容易遭遇碰瓷,于是让人在办公室里摆了个屏风,雷骆负责面试,他负责暗中考察。
近百人的女性应聘者,到了今天来到这里的却只有寥寥三十几人,雷骆给李煦打过预防针,说是那些女子有些找到了好的雇主,有些沦落到妓院娼寮里卖唱卖身,还有些被夫家强押回去了,嫌她们丢人。
剩余的这三十几人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李煦隔着屏风打量一遍,也没找出几个相貌端正举止文雅的,她们中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无人供养的孤苦老人,听到王府招人,且没有限制,想来混口饭吃。
李煦点出十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让吴进领出去,“带去郡守府,让户政司的官员查一查她们家中可还有人,家里有子女的让人领回去好好赡养,没有子女的送到城中慈幼局好好安置。”
雷骆嘴唇动了动,转身小声告诉李煦“王爷,城中的慈幼局早形同虚设了,官府根本无力供养。”
李煦也猜到会是这种情况,说“那就告诉相关官员,自今日起,重新把地方整出来,要钱还是要粮到本王府上领取。”
雷骆虽然不知道李煦家里有多少钱粮,但从他父亲透露的消息得知,怕是不会太多,不过他父亲离家一个月了,相信带去的红糖也卖出不少,钱财肯定是能赚回来的。
“那些家中有子女却不赡养老人的,每日让衙役上门问候一遍,给本王盯紧些。”
年纪大的一走,剩余的二十几人就看着清楚些了,如果是现代,李煦招人都会写上年龄限制,不会闹出这种笑话,但这个时代不同,许多大匠人大医者大文豪都是上了年纪的,他们用一生的精力积累经验,到了晚年才有点成就,这样的人来多少他都是收的。
雷骆指着一个面上刺青的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脸上的刺青是什么”
那女子用手掩面,低头小声说“奴无名无姓,今年十七,这刺青是家中主母所为,因郎君看上了奴欲纳奴为妾,这才被善妒的主母毁了容貌赶出家门。”
雷骆翻了遍简历,找出了一张无名氏的,空白的简历表看着就让人头疼,他问“那你会做什么”
“奴会打扫会洗衣做饭。”
雷骆翻着白眼说“这些我家中奴婢都会,还有其他的吗”
那女子头更低了,弱弱地不说话。
雷骆往屏风后瞥了一眼,拿起笔准备在简历上写个“差”,笔还没下,就听屏风后的人问“你可会采茶”
那女子听到问话惊讶地抬头,想了想说“曾在家中摘过茶叶,也制过茶,但不知是不是大人所说的采茶。”
李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留下吧,明日开始上工,每日以采摘的茶叶数量结算工钱,具体的明日再说。”
女子喜极而泣,不相信有这等好事,急忙下跪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其余人见此,纷纷表示自己也可以采茶,雷骆拍了拍桌子,指着一名才七八岁的小女孩问“就你,你也敢说自己会采茶”
那小女孩是同自己母亲一起来的,母女俩的身世也足够写成一篇血泪史,但李煦这里不是善堂,不是谁都帮,不过最后他还是留下了这对母女,只因她说自己擅厨艺,女儿可以做些打扫的杂活,不会白吃饭。
会做饭的女人多的是,但敢说自己擅厨艺的就不多了,正好旁边就有食堂,李煦让她去做一道菜来试试,做好让雷骆试吃,他觉得不错这才将人留下。
剩余的人里,李煦还挑出了五个绣娘,其余的给了路费就打发走了。
雷骆把留下的这几人信息采集好,写成了册子,这本册子将会是顺王府的花名册,就不知道半年后这里头有多少人能留下来。
李煦这回招聘招的都是合同工,没有终生制这一说,每个录用的人都有半年的试用期,试用期后不能转正的还是得打回原籍,不少人哭求着要卖身,李煦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这在雷骆看来是很不能理解的事情,世族大家之所以奴仆多,就是因为一代代相传下来的,奴生下的子女也是奴,除非被打杀发卖,否则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顺王如今正缺人,为什么不把这批录用的人收为家奴,要知道家奴也是一笔财产啊。
尤其是有手艺的匠人,父传子,世世代代都为主家服务,如果谁都像顺王这样慷慨,不愿意替他做事了随时可以解除合同,那万一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匠人跑了呢岂不是损失惨重。
李煦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背负太多陌生人的人生,合同工多好,他出钱,别人出力,做的好他就赏,做不好他就罚,至于怕他们跳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爱走就走呗。
当然,这批合同工都有个最低服务年限,和赖三他们一样,都是五年,在这五年期间,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都写好了吗”李煦站在雷骆身后问。
雷骆点头,把名册交给他,李煦并不急着看,交代他“明日开始采茶,你去问问你兄长那可招到足够的工人没”
雷骆又想叹气了,“王爷,您为何一定要招女工还必须是年轻的女子,这样的女工不好招啊。”
“很难吗他们家里不愿意女子抛头露面”
“这倒不是,城里虽然规矩大些,但许多人家妇人也是要上山下田的,但是他们不懂您为何要专招年轻女工采茶,怕您那个”
李煦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怕他会朝这群女工下手啊,自认为清心寡欲的顺王殿下满头黑线,“我看着像是饥不择食的模样吗”
雷骆讪讪笑着,“您当然不是,但别人不知啊,何况您单身至今,府里也没个妻妾,难免被人怀疑嘛。”
李煦又好气又好笑,“那寇骁也至今未婚,外头可有传言说他有不良嗜好”
雷骆继续笑着,“寇将军呵呵,他们哪敢胡乱议论寇将军,要掉脑袋的。”
“轮到本王就敢了”李煦找出了症结所在,还是他太温柔太善良了。
他来到南越后还没发过威,民众眼里,他就是个爱钱的王爷,每天卖这卖那,尽会赚他们的钱,打从李记食杂铺开业后,他们的钱都存不住了,就算今天忍住没买什么烤鸡,明天说不定就忍不住买了只烤鸭,哎,都怪顺王。
103 你是好人吗
李煦上辈子就明白一个道理,光靠武力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有时候钱比其他东西更好用。
“你告诉他们,因为本王这批茶只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采摘烘焙后才会更香,每日辰时开始采摘,中午管饭一顿,休息两刻钟,下午到酉时末,若是家人不放心,可以全程接送,这采茶女一天的收入肯定不低,你去问问哪家能抵制得了这种诱惑。”
雷骆也是知道工钱的,心动极了,要不是王爷只招女工,他都想去了,他悄咪咪地问“王爷,小人家中也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婢女,天天无所事事,可以让她们去采茶么”
“可以,随你,公私分明即可。”
“是是,一定秉公办理”雷骆高高兴兴地走了,心里默算着家里最多能出几个工人,采茶的时间短,工钱高,大不了这几天家里的家务都让男的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开始有人嘲笑雷家不愧是商贾之家,竟然连这种钱也不放过,等第一天采茶结束,结算工钱后,雷骆靠着家中十二个婢女一天净赚十五两银,多少人家看着眼红,悔的吐血,扼腕不已。
十五两啊,能去李记食杂铺买多少只烤鸡烤鸭啊,能买多少桶豆油啊,就算去买上等的良田,十五两也能买三亩了,这还只是一天的功夫。
第二天,许多人家都纷纷把家里年轻的姑娘或者媳妇子送来,雷骆考虑到茶园的规模没敢要太多人,只收了几个手脚勤快的,否则当天采摘下来的茶叶没能处理放着就浪费了。
但别人不知道这一点,纷纷指责雷骆中饱私囊,为了多赚几两银竟然公私不分。
但这事没处说理去,找雷家,人家说这家子现在是帮顺王干活,不归他们管,找顺王他们可不敢。
就算敢他们也找不到人,李煦一大早就领着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去了那座开满桃花的山,试验田就在那座山的山脚。
漫山遍野的桃花,微风轻轻一吹,山脚的农庄上空就飘下了桃花雨,这是何等的美景啊,连李煦这样不懂欣赏自然景观的大男人都忍不住想浪漫一把。
他想,将来要是有了意中人,告白的时间就应该选在这个月,这个地点,要是能拍下视频来,定然美极了。
小公主带着她的新丫鬟到处跑,双手接着天上落下的花瓣,用竹篮子装起来,说是要带回去让徐婶子做桃花酥吃。
徐婶子就是那个新招的厨子,她的女儿名字就叫小丫,给小公主做个丫鬟刚刚好。
李煦放她们去玩,自己带着面试者去了试验田边,他今天也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实验成果的,看到绿油油的禾苗上结出了稻穗,李煦比谁都开心。
“今日是第二轮面试,这一关将决定了你们的将来,成绩上等者有机会直接入仕为官,中等者将会分配到各处做个管事,下等的可以自己决定去留,但留下来只能做个普通职工,当然,只要自身足够努力,将来依旧有机会升为管事。”
众人一听可以直接入仕为官,都诧异极了,虽然他们当中有些人想过,能入顺王府,前程必定不差,但没想到直接面试完就能当官,这可比一级级举荐升迁更快。
而且入了王爷的眼,只要能做出政绩,将来定能平步青云。
“还请王爷出题。”有学子摆好了架势,雀雀欲试。
李煦让人群沿着田边分散开来,指着那几亩水田说“你们看,这是本王改进了播种方式栽种出来的稻子,成长快,结穗早,从播种到收割只需三个多月,南越气候温暖,雨水充沛,也就是说,一年完全可以种植三季水稻”
“这不可能”有人斩钉截铁地反驳,“王爷想的过于美好了,这几亩稻田长的却是更好些,但未必不是因为官府照料有加,土壤肥沃之故,而在南越,并非每亩水田都能有如此肥沃的土壤,加上水利之害,天灾等等,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
李煦将说话的人叫出来,见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有些佩服他的胆量,他说“你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也是本王今日要考校大家的问题,各学子写一篇农税相关的文章出来;为农者,想想如何施肥灌溉能使土地更加肥沃,越细越好;匠者就地取材,只要能做出一款新的农具都算成功,简而言之,只要是关于这几亩水田的,任何对它有用的东西都行,成绩取决于你们做出来或是想出来的东西能否实用。”
“不知时限如何”
“日落之前吧,匠者可以延长至三日。”
李煦离开之前再三嘱咐“别妄动这田里的稻子,不许下田,若有损毁成绩作废。”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李煦把一群面试者留在田边,自己躲到屋子里喝茶聊天去了,从山庄这里,还能看到对面山上的采茶女,以及一排排将茶叶运送下山的寇家军。
茶叶由女工采摘放进竹篓里,装满了放在一旁,等寇家军操练到山上时再顺带带下山,从山上跑到茶园也只要短短的一刻钟。
钟水清坐在李煦下首,给他泡茶斟茶,见这里里外外忙碌的景象感慨道“王爷到南越才短短数月,却做出了许多前人无法想象的业绩,这实乃百姓之福。”
李煦笑了笑,“这只是开始,等做成功了再炫耀不迟,而且本王做这些也多亏了各位大人的相助,否则光靠本王一人,什么事也做不成。”
钟水清打从看到那几亩田,就对李煦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一开始都不好看这种播种方式,等一天天稻苗长大,长的比其他田里的都好,都快,他们不得不服了。“刚才王爷说,水稻一年能种三季可是真的”
“你自己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从播种到收割三四个月,一年十二月呢,不过想来种两季比较合适。”
钟水清摇头“时间上是够的,但气候不宜,且土地种过粮食之后是要休养生息的,否则肥力不够,粮食也长不好。”
“所以啊,我让他们仔细想想,有什么更好的施肥方式,土壤的肥沃程度是可以调理的,包括这几亩田,也到了该施肥的时候了吧”
“这倒是有老农提议说可以用人畜的粪便当做肥料,但尚在摸索中,以前试过却发现稻子大片死亡的例子,又或是没什么用处。”
“这我知道,粪便作为肥料是要经过稀释的,如果是牛粪猪粪,要沤肥过才能使用,否则会把农作物烧死。”
钟水清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点,急忙问道“竟是如此,那王爷可知沤肥该怎么做吗”
“这不知啊。”李煦想,我哪会知道这猪粪牛粪怎么变成肥料呢我只知道那是一滩屎啊,能知道它们能作为肥料还得感谢农业频道呢。
李煦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让他想起了一点点,“你试着将杂草啊,稻杆啊和粪便堆在一起发酵试试,至于要几天才能成,你们自己试吧。”
钟水清赶紧拿笔记下来,又问他防虫方面的问题,他总觉得有比用双手抓虫更便捷的方式。
李煦哭笑不得,他重生的这个时代也太落后了,但他能怎么办啊,他只知道杀虫要用农药,什么敌敌畏啊,六六六啊,百草枯啊之类的,因为喝农药自杀的人一直都有,听得多了也就记住名字了。
但你要让他配出农药来,那真是为难死他了,初中化学就没及格过。
钟水清从头到尾抓着李煦问了许多问题,但李煦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他总能提到一些新鲜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对擅长农业的人来说已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慢慢摸索总能成功的。
李煦被问的有些焦躁,好在寇骁知道他在这里来蹭午饭,顺便把他从十万个为什么中解救出来。
“王爷一定不是个好夫子。”寇骁看出他的不耐烦,调笑道。
李煦心有戚戚焉,“是啊,我要是能成夫子,你就能成好人了。”
“末将难道不是个好人”
李煦白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你是认真的吗寇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点头,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郭孚说,茶园建好后王爷还没去看过呢,下午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里还没结束,晚间再去,茶园建成什么样都不要紧,主要还是这茶叶的制作过程不能出错。”李煦除了招采茶女,还招了一批制作茶叶的工人,这些人都是有过制作茶叶经验的,李煦把自己所知的流程告诉他们,然后这些人就表示一定能办妥。
大家平日里制茶也多多少少是这些程序,只是不够完整,李煦的方法一出,大家都觉得很好,这样焙制出来的茶叶应该很不错。
但到底怎么个不错法,得成果出来了才知道,他这批招的人中也有几个西北来的茶农,过了今天就可以挑一两个到茶园当管事,他自己是分不出太多精力管理茶园的。
104 本王就喜欢你彪悍的样子
中午吃的就是山庄里自产的禽肉和蔬菜,李煦父女和寇骁单独一桌,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吃了半饱就放下碗筷了,小公主见状,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肉,“父王,寇叔叔,你们最近都瘦了,该多吃点肉的。”
李煦和寇骁出去一个月,都掉了几斤肉,而且人也晒黑了不少。
李煦把心思转回来,拿起筷子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蔬菜,“那姝儿也多吃点菜。”
小公主拧着眉头皱着鼻子不想动,她不爱吃这南方的蔬菜,感觉像是在吃草。
寇骁把碗里的肉吃下,笑眯眯地看着小公主,“小公主不喜欢吃菜吗”
“是啊。”小公主无奈地叹口气。
“为什么呢”
“因为不好吃呀。”
“我也觉得它不好吃。”寇骁也露出嫌弃的表情,又夹了一筷菜给她,“不过,不好吃还是要吃的,你父王说的,光吃肉不吃菜便便会拉不出来。”
小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我有吃水果,父王说,多吃水果也是一样的。”
寇骁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说,便向李煦求证“是这样吗”
李煦当然不可能点头,“不一样的,蔬菜是蔬菜,水果是水果,不能替代。”
小孩子不爱吃菜是常态,李煦劝过后也就不强求了,但寇骁这么大的人了不吃菜就说不过去了吧
李煦给寇骁也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寇骁还不至于被一筷子菜难倒,一口吃光,然后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小公主,“看,我吃完了。”
小公主见状,也不好拒绝了,面带难色地把菜吃完,心想下回还是不要和寇叔叔一起吃饭了。
吃完饭,寇骁军营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寇骁将一枚刻画着麒麟的木牌递给李煦,“末将这一去,至少要月余才能回来,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若有难,可凭此物调动寇家军。”
李煦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目光深邃地看着寇骁,“你就不怕本王趁你不在策反了寇家军”
寇骁自信地回答“寇家军姓寇,外人要调动只能凭此信物,但本将军一露面,比什么信物都管用。”
李煦就欣赏他这自信的模样,“这几天劳烦将士们山上山下来回跑,这笔账我都记着呢,等有钱了一起补发。”
“那不算什么,他们每日操练本就要负重爬山的,这也是锻炼。”
“一码归一码,采茶女都能拿到工钱,没理由要克扣士兵的工钱。”
“说起采茶女,外头传言,说王爷喜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命她们光着身子,用双唇采摘茶叶,还必须摘最嫩的叶子,说是这样的茶叶既有女子的体香,也能壮阳补精,固本培元。”
李煦指了指对面的山头,笑骂道“造谣者是瞎子聋子不成,这三月的天气虽不冷,但光着身子采茶,谁受得了而且我要喝女子的体香做什么万一有狐臭的,岂不污了一壶茶。”
寇骁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是极是极,而且狐臭不一定人人有,但脚臭必定是有的,太污了。”
李煦翻了个白眼,“寇将军没事就走吧,在这影响本王的食欲。”
寇骁站起身,笑着看向李煦,“王爷若是没有食欲,对镜自照即可,秀色可餐,一定能多吃两碗饭。”说完弯下腰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李煦的耳朵,小声说“王爷若能光着身子采茶,定能让茶叶充满香味。”
李煦淡定地端起茶杯,朝着寇骁的脸泼过去,好在杯里的茶水不多也不烫,否则帅气的寇将军以后出门也要戴面具了。
他用余光瞥见小公主正惊讶地看着他们,心里懊恼都怪寇骁,破坏了他完美的慈父形象。
寇骁淡然地抹掉脸上的茶水,直起身笑道“等这批茶叶制成,王爷给末将留几斤吧。”
“卖你几斤是可以的,把钱准备好就行。”
寇骁叹气,“您可知这大半的山都是寇家的,您采摘的茶树也都是寇家的,您卖茶叶赚的钱是否要分寇家一半”
李煦冷哼一声,“本王乃南越封王,这南越的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这山这水姓李不姓寇。”
“那末将也是王爷的吗”寇骁目光炯炯地问他。
李煦站起身,两人身高差了半个脑袋,李煦抬起下巴打量着寇骁那张带着邪笑的脸庞,伸手轻轻拍了拍,“寇将军脾气太大,本王要不起。”
“我可以改。”
“别,本王就喜欢你彪悍的样子。”
“喜欢却不要,那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会啊,本王远观即可,离得太近怕伤人伤己。”
寇骁嘴角往下一拉,知道他这是拒绝自己了,原本也不想说的太直白,奈何这人聪明的很,一点试探就暴露了自己,失策了。
寇骁落荒而逃,李煦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他其实不确定寇骁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只是玩一玩,那自己是不会奉陪的。
而且他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寇骁再帅再吸引人,那也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李煦的思绪,“父王,您和寇叔叔关系很好吗”
李煦嘴角一扯,无奈地点头“是啊,父王和寇叔叔是好朋友呢。”否则怎么解释他们俩打情骂俏一样的场景呢刚才只泼一杯水真是太便宜寇骁了。
小公主高兴地跳起来,“我也喜欢寇叔叔,他比三皇叔五皇叔他们好多了,会给姝儿讲故事,还好陪姝儿玩。”
“那纪夫子呢你更喜欢纪夫子还是寇叔叔”
小公主为难地想了想,“这不太一样,纪夫子人好,姝儿喜欢,寇叔叔人坏,姝儿也喜欢。”
李煦扶额,真想让寇骁回来听听,看看他在小孩子心目中的形象,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好人。
不过这种观点还是别传递给小孩了,“你寇叔叔并不是坏,他只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坏人,否则坏人就不怕他了。”
小公主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以后也要做个坏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李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午时分,一场雷阵雨突然降临,面试者中已经有人交了答案,李煦一一验过,只有两个学子写的文章不错,至少有理有据,观点明确,其余的都是作糊的。
“去将雷大人请来。”李煦吩咐吴进。
他左右手边各放着一篇文章,虽然文言文读不通畅,但大体的意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左边这篇文章中提出,要将农税的计算方式改一改,原本是征收收成的三成作为税收,上缴国库,作者建议改为按人头收税,其中老人和孩子只收取成年人的一半,也就是说,家家户户以人口来定税粮的量,人多多交,人少少交。
而右边这篇也是提到税粮的计算方式,但不是按人头交,而是按土地的多少交,比如,一户农家有十亩上等水田,每亩需上交税粮五十斤,如果是中等水田,需上交税粮三十斤,下等水田二十斤,这么一看,也挺有理有据的。
雷鸣来的很快,他一直关注着李煦的动向,知道他今日带着面试者来了山庄,自己也找了借口到附近的农田视察民情。
李煦把两份文章摆到他面前,“雷大人也看一看吧,您觉得那种方案更合适些。”
雷鸣看起这些文章是没有压力的,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紧蹙,怒斥道“荒唐太荒唐了若如此改,遇到丰年,官府收不到更多的粮食,囤积不了粮,遇到灾荒时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若遇到灾年,粮食减产或颗粒无收,让百姓们拿什么交粮如此刻板不知变通,非能吏也。”
李煦能理解他的思维,按收成的比例交税粮,收成好的时候官府能收到充足的粮食,屯着以备不时之需,收成差的时候,也能给百姓留下七成作为口粮,不至于饿死太多人,加上寇骁下令,税粮减免一半,要上交的粮食就很少了。
李煦套用企业的所得税制度,也觉得按收成比例来交税比较合适,但有个非常直观的问题该怎么确定每户人家的收成难不成让官员家家户户去查验粮仓,称重确定吗万一人家藏起了大部分的粮食呢万一人家粮仓里有去年的陈粮呢怎么分
这收成是一个变动很大的数字,它可以是一百,也可以是零,也就是说,要如何确定他的纳税额呢
但用这两篇文章中的提议就省事多了,要么按人口算,要么按土地算,都是可计量的东西。
但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比如某个大地主,拥有土地无数,但家中人口简单,如果只按人头算税收,那他无疑赚翻了,这不符合税收的本质。
李煦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雷鸣,“粮食大于天,粮税过重,百姓吃不饱怨气重,过轻,粮库囤不下粮食,军粮无以为继也不行,雷大人,此事你回去与众大人商议商议,若有好的方案,也告知本王一声。”
雷鸣听了许久,也大致知道顺王的意思了,他起初是担心顺王想多征税才反驳的激烈些,既然他出发点是好的,那此事就还有商榷的余地。
作者闲话 老攻“我媳妇儿说喜欢我彪悍的样子,那是不是我平时对他太温柔了也许我该改变策略,用我豪迈的心胸、魁梧的身躯、旺盛的精力以及下流的思想征服他。”
李煦“脸呢”
105 术业有专攻
雷鸣放松身体,坐下来享用了一杯茶,这茶叶是前几天摘下来的,简单炒干了了泡水的,味道青涩,不过雷鸣喝惯了也不觉得难喝,但他觉得,外地人怕是不会买这种又苦又涩的茶叶喝的,王爷大张旗鼓地采茶制茶,最后八成要亏。
不过以他和王爷的关系肯定是不会提醒他的,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好,否则他真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
雷鸣放下茶杯,看着李煦说“这粮税一事,也得寇将军点头了才行,王爷您看”
“不急,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刚好看到了这两篇文章才找雷大人来谈一谈,顺便让你看一看这批学子,总要你认可了才行。”
雷鸣重新把两份文章读一遍,撇开观点不同,这两篇文章写的还是不错的,条理清晰,用词妥帖,看得出是有文采的人,这样的人平时被他瞧见肯定是愿意录用的,但想到这是顺王招来的人,他就有些不得意了。
“王爷是想重用他们二人吗”
李煦点头,“这两位都是自小读书的,还曾出过南越游学,见识和阅历都不错,就先从县丞做起吧,正好,雷家不是有两个年轻人在县令的位置上吗一个是剑州县,一个是建阳县是吧”
雷鸣心下一紧,硬着头皮点头,“正是。”
李煦回来后,寇骁那边收集的资料也到手了,总体评价,雷家人当官大多数都属于糊涂官,得过且过,贪倒是贪的不多,毕竟百姓们都穷,刮不出几两肉来,这剑州县和简阳县都在西北,更是穷困潦倒,会被分配到那里的肯定在族里不受重视。
“那就取代他二人吧。”
“王爷”雷鸣想再为家族子弟争取一番,但对上李煦那双深邃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李煦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说“老雷啊,别计较这一时得失,雷家有更广阔的天地,何必把子孙都把绑在官场上,何况还是那样的穷地方,当个县令有什么好的有本王引路,雷家的生意能做遍天下,就是西域南洋也去得,等积累了阅历再让他们为官,相信他们会做的更好。”
“真能如此”雷鸣听到最后一句激动地问。
李煦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你放心,若五年后,他们当中还有人想当官,只要能通过本王的考核,一定重用之。”
“多谢王爷。”雷鸣感动的老泪纵横,有这句话,他也就能和家族交代了,族中长老肯定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么一来,他们雷家就彻底攀附顺王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陆陆续续有人交卷,除了识文断字的学子,其余人的答案都是由文吏代写,再交给李煦审阅。
这些人中,一大半都是匠人,这部分人的答案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用工具做出来的。
第一个来交成品的是一名篾制品的匠人,他做了一款竹帘,水稻收割后脱粒时围在木桶上,可以防止谷粒飞溅,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李煦之前看过这时代的农具,知道稻子脱粒靠的是人力拍打,谷粒受力后掉落下来,落在木桶里,就是一颗颗谷子了,再晒干过筛,筛去空壳,剩下的就是饱满的谷子了。
从耕种到收割,这一系列全靠人力,如果换上现代化的机器,速度会快无数倍,但这显然不可能。
李煦要做的是,激发这些古代匠人的创造力,尽量创造出更便捷更省力的工具,他能的仅仅是一些参考。
“很好,东西实用,但只能评为中等,你可愿意去茶园当个管理器具的管事茶园里需要大量的竹筛竹篓。”
那匠人欣喜不已,他都以为自己要落选了,毕竟这东西太简单了,没有技术含量,没想到还能挣得一个管事,“多谢王爷,小人愿意。”
李煦从不小看古人的智慧,这些工匠们自小就学手艺,有的专攻一门手艺几十年,已经算是专家了,他们缺的是相互点拨和开阔眼界,思想的局限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但在第二天,李煦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成品,一个名叫朔的年轻人做出了水车,虽然只是一个小型水车,但已经耀眼的令人无法忽视。
李煦原本还在想,等招到足够的工匠,他也要把水车做出来,图纸他都准备好了,这样一来,在坡地上开垦出来的梯田就不愁灌溉问题了,能增加多少良田。
“你叫朔有姓吗”李煦端详着那名年轻人,他大约也就二十几岁,长相普通,丢进人群也没人注意的那种。
年轻人跪趴在地上,拘谨地回答“奴小人无姓,曾是一户张姓人家的家奴,自小跟着木匠学手艺,后来主家落魄,供养不起我们,就将家奴遣散了。”
“这个水车是你想出来的吗”
“是的,小人恢复自由身后做过两年佃农,给雇主家种田种果树,那果树长在山坡上,无水灌溉,小人就想做个东西将水送到坡上。”
李煦深表感慨,这个社会是不断进步的,你永远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世界某个角落正悄然产生。
“那你做成功了吗”
朔抬起头,尴尬地说“只在闲暇做过小模具,并未曾实验过。”
李煦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来,让他带着他做的水车一起去检验成果。
水车原理很简单,大水车有大用处,小水车有小用处,朔做的这台水车只有人高,灌溉能力有限,却已经让旁观者看到了成果。
钟水清和其他官员大声叫好,脸上挂着喜悦,“有此利器,往后灌溉也便宜许多。”
李煦给了朔一个优等的成绩,并且问他“你可有户籍”
朔红着脸说“并无。”像他们这样没有户籍的人在外是很难行走的,连工作也不好找。
“稍后持本王的名帖去落户,你可以给自己选个姓。”
朔激动地磕头谢恩,然后希冀地问“小人可以姓张吗”
“自然。”
下一个让李煦惊艳的是一份图纸,一份水利工程图,出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之手,他家往上数三代,曾经是在上个朝廷做过官的人家,王朝覆灭后,他们家人南迁至南越,一直在南越生活。
李煦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有专门负责管渠的官员,有点类似现代的水利局,只是职责更加细化更加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