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看得懂图纸,这份水利工程图的亮点在于,他将沿着闽江河多处设闸,每个出口都修建一条四通八达的水渠,用以灌溉水田,除此之外,在洪灾来临时,还能通过水渠分流河水,减轻灾情。
南越年年洪涝,闽江河是南越最大的一条河,横贯东西,河的两岸也是重灾区,如果能分流成功,无疑可以减缓灾情。
但自古以来,想到此法的人很多,真正能做成功的却没有,无非是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道多少。
想想秦朝时的郑国渠就知道了,只这一项工程就耗费了多少国力。
但这个工程必须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利国利民的,而且李煦手上还有水泥配方,这绝对是颠覆这个时代建筑业的一大利器。
“这份图纸是从老朽的祖父那一代开始绘制的,老朽的父亲花了毕生精力加以修正,而老朽这几十年也走遍南越,根据各地地形加以修正,绝对是可行的。”
李煦让吴进搬来椅子给他坐,和他谈了一个时辰,知道他今年才四十五岁,脸上的风霜与满头白发都是几十年走南闯北累出来的,越发敬佩这样的人才。
“岑先生为何愿意将如此重要的图纸献给本王”
岑堇伸出双手,递到李煦面前,“王爷请看,老朽的这双手几乎要废了,再也无法绘制精细的图纸了,老朽十八岁时娶妻,二十岁生子,但因老朽一直在外,妻子双双死于洪灾,老朽四十岁时收养了个孤儿,想将这本事传于养子,奈何他无甚天赋,这图纸到了他手上怕是会成为废纸一张。
这是岑家三代人毕生的心血啊,老朽在死前若不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这份心血只会付诸东流,原本,老朽来闽州是想将此图献给寇将军,就算做不出来也能代代相传,到了闽州后,王爷的事迹每日都在市井传播,老朽就知道,机会来了,这份图纸一定能在您手中变为现实。”老人家说着说着热泪盈眶,那是一种李煦无法理解却又备受感染的情感。
李煦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木筒里,“本王无法做出保证,但这项工程利国利民,本王会尽力去完成他。”
岑堇叩首,拜谢“老朽怕是无法亲眼所见了,劳烦王爷,待他日渠成之日,派人到老朽坟上上一炷香,告知这个好消息。”
李煦可不敢受他的跪拜,让吴进把人扶起来,“岑先生才四十五,身体好好养一养,未必不能亲眼见到它,本王还需要岑先生的大才。”
得知岑堇连个固定住所都没有,像张朔那样情形的人也不少,李煦打算在旧王府的隔壁盖一片宿舍楼,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员工住。
工人还不用另外找人,来面试的这些人里一大半都是手艺人,建个宅子不在话下。
面试这三天,李煦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数是出自匠人之手,这些手艺人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如果有人指导,技术肯定会有质的飞跃。
一位石匠送来的答案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大写的数字,说是用来分割土地面积的,可以用作界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石碑上头雕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小狮子活灵活现,一眼就得到了李煦的认可。
他想以后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就有着落了,要是能流传下去,现代那些机器切割出来的石狮子都得跪拜喊祖宗。
还有个木匠更有意思,精心雕刻了一整座庄园,有房有舍,有田有地,花草树木一应俱全,栩栩如生,手艺令人赞叹,问他这与种田有什么关系,他说是为了更好地规划这座山庄,他们现在所处的山庄是寇家的,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庄子,如果能按他的设计来改造,可以多出几块水田,多出几亩菜地,又美观又实用。
李煦信了他的邪,把那座庄园收下了,以后就照着这个样子建一个,至于这位人才,以后可以去搞城市规划,这乱糟糟的闽州城总有一天要改建的。
除此之外,做出农具的人是最多的,有些太另类根本无法使用,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有用,只是现在的技术不支持,还有人画了个谷风机的图纸,但没能做出来。
李煦按照小时候见过的谷风机样子给他改了图纸,让十几个木匠和他一起配合制作,两天时间就得到了一台谷风机,这种设备在他小时候农民家家家户户都有,晒干的谷子都要用谷风机过一遍,筛除空壳和杂草。原理很简单,摇转手柄,带动风叶转动,风力将匀速落下的谷子中过轻的空壳吹出去,落下来的就是好的。
好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钟水清在一旁边看边记,激动的手都在抖,这些农具要是能推广下去,对百姓的好处太大了。
三天过后,面试彻底结束,李煦一共录用了五百五十七人,比预计的少了一半,却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了。
除了十五名学子给了不同品级的官位,李煦还选出了五十名手艺超群的匠者组成了一个新的部门工部,而这个工部的老大就是岑堇,张朔和另外一名陈铭升作为副手。
南越的官职不是以六部来划分,李煦比较熟悉的古代朝廷都是以六部划分职能,他不知道这样的制度好不好,但能被封建王朝沿用千年,想来是比较合理的,以他对郡守府的了解,职权分离不清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但要改变一个郡的政权结构就等于和朝廷作对,南越虽然相对独立,是自己的小朝廷,但事事也要上报,并不是他想改革就能改革的。
李煦要成立一个新的工部,并且任命匠人为官,此事就得到了郡守府上下一致反对。
如今,整个大燕王朝还处于世族贵族把持朝政的状态,他们是一整个利益团体,垄断了全国大部分的资源,土地、官位、金钱、权利等等,李煦不仅要设立新部门,还要提拔匠籍者充当官员,这与世族的观念严重不符。
不是没有皇帝想过改革用人制度,但是突破不了世族这道防线,一切计划都被扼杀在摇篮里。
匠者乃贱籍,李煦录用的人中甚至有不少是世族送来的家仆,他们改名换姓,改变出身来应试,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枚安插在顺王府的棋子罢了。
可有一天,他们手中的棋子受顺王重用,步入官场,平步青云,品级甚至比家中子弟还高,这让他们怎么答应
而且在读书人眼中,会手艺的匠者是不入流的,只有读书方为人上人。
李煦对此嗤之以鼻,他不是不喜欢读书人,而是一个人如果只会死读书,那好,你可以去教育部门或者去管文书,让他去管修桥铺路,管农业生产不是搞笑么
术业有专攻,为官者也是一样。
“还是被驳回了”李煦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吴进问,今天是他第三次将设立工部并且任命官员的文书递给郡守府,但三次都被驳回了,对方理由很明确自古匠者为贱籍,不能为官。
也就是说,你顺王想设立个工部可以,但想用匠人做官,没门。
李煦提出的名单里,岑堇不算是匠籍,但他一辈子都在流浪,名声并不好听,也不被大众认可。
吴进点点头,提议道“殿下,不如您从学子中挑个人做为工部长官,明面上他管着工部,实则让岑老先生掌权,至于张朔他们,等将来您底气足了,再擢升他们就是了。”
李煦手里转着笔,“你说,如果寇将军在,他会支持本王的决定么”
“这”这可难倒吴进了,他和寇骁见面的次数不多,而且寇家也是世族,想来和郡守府那群人站在一边的可能性更高些。
李煦突然迫切的想知道寇骁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他孤军奋战,特别想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他提笔写下了一封信,让吴进找人送去给寇骁,再三交代“让送信之人等寇将军回信后一起带回。”
“诺。”
等吴进离开,李煦仔细思考他的提议,这个法子不是不行,但意味着他要妥协。
李煦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很少需要妥协了,这突然被落了面子,他最先考虑的并不是妥协,而是怎么让对方臣服。
但他一时间也没有很好的法子,原主当太子时也提过要从寒门学子中选拔人才,但依然没成功,不仅如此,还让他失去了不少世族的拥护。
李煦一个外来人口,想打开这个局面更难,他还没能做到一呼百应,会被人反驳太正常了,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心情抑郁是另外一回事。
工部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反正匠人们都投入到建宿舍楼的项目中,并且为李煦拿出的水泥配方着迷不已,谁也看不到顺王与官府之间的暗流。
宿舍楼的图纸依然是李煦设计的,那样式实在过于简陋,以致于遭到了一群审美观超出水平线的手艺人的一致抵触,大家都觉得,大门上怎么可以不雕花呢房梁上怎么可以不刻画呢墙壁上怎么可以光秃秃的呢至少得让石匠在每块砖头上刻朵祥云吧
李煦一棍子打醒了一群人“宿舍楼只是暂借给你们睡觉用的,还真当自己家了再说了,本王还等着你们去修路呢,哪来那么多时间搞技术创作。”雕花刻画的,能当饭吃吗能卖钱吗
李煦这边刚发完威,那边就撸了雷家十五名子弟的官位,其中包括了郡丞雷战,雷鸣的亲兄长。
这事情大家早有心理准备,雷家人也私下达成一致了,通知下来的时候大家反而松了口气,门口的寇家军终于撤了,他们终于不用再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了。
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有高有低,高的则从原有官员中提拔顶上,低的位置则由那十五名学子顶上,而最受人瞩目的郡丞的位置,李煦力排众议,推举纪韩宇上位。
郡丞作为郡守的副官,管着南越大小事务,凡是都可以插一手,权限极大。
“王爷,不是下官故意为难,而是这郡丞的位置重要,这位纪先生年纪轻轻,恐怕无法胜任。”
李煦今日带着纪韩宇来了,“能力的大小从来不以年纪论,本王年纪也不大,自认为还有几分本事,寇将军年纪更小,谁敢质疑他的本领”
“王爷身份高贵,自小有名师教导,寇将军天赋异禀,出身将军世家,二位皆不是凡人,岂是我等可比”
李煦指了指纪韩宇,笑着说“我这位纪先生也不差,他可是卢山长的关门弟子,哦,卢山长你们知道吗”
在座的都是南越数得上号的人物,当然知道卢山长是谁,一听纪韩宇是卢山长的关门弟子,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南越因不受朝廷重视,读书人少,也没出过几个名气大的大儒,对读书人的敬佩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煦好不夸大地说“卢山长是父皇恩师,纪夫子论资排辈还是本王的师叔呢,才能一流,只是缺乏历练,不信,你们尽可以考校他。”
“王爷,既然纪先生如此高才,不如先从县令做起,待一两年再往上擢升不迟,如他政绩斐然,这下一任的郡守非他莫属。”雷鸣提议说。
李煦原本也是想过让纪韩宇从小官做起,慢慢积累经验,但工部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他没有时间慢慢等,他需要有个助力身居高位,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的决定。
作者闲话 还是六千字发一章吧,省得多更一次。
106 人的影树的名
“王爷,雷大人此言有理,下官附议。”一个精干瘦小的老官突然睁开眼睛说了句话,李煦看了他一眼,这老头他经常见,但两人基本零交流,对方除了行礼时朝他弯个腰,其余时候都是一副马上要睡死过去的模样。
但李煦依然没有小觑过他,因为这老头是南越的大世族之一钟家的掌权人,钟水清也只是钟家的旁系子孙之一而已,这郡守府的官员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能和钟家沾亲带故。
但钟家和雷家不同,雷家是商贾起家,钟家却是老牌世家,家族中入仕的子弟随便算算都能满百人,一代接一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李煦敢动雷家,却是不敢随便动钟家的。
“若本王执意要提拔纪韩宇呢”李煦盯着钟老头问。
“王爷是南越的主,您若执意如此,我等岂敢非议。”老头子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在位子上缩成一团。
其余官员立即附和,大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仿佛李煦是个固执不懂事的小孩。
李煦拿出寇骁的令牌把玩着,指腹顺着纹路画了几遍,心想当年我刚接手集团时是怎么对付那些老狐狸的呢
他生父过世的突然,一张遗嘱让他坐上了集团总裁的位置,但那时候,谁又会顺服一个毛头小子呢还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子,任谁看他都带着几分鄙视的目光。
李煦花了几年时间才稳住屁股下的宝座,集团高层被他清洗了一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用些强硬的手段,栽赃陷害、离间嫁祸,和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心力交瘁的很。
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他还是得和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心好累,这么一对比,雷鸣实在是太可爱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令牌上,一股寒气油然而生,雷鸣想起了雷府被围的那个月,当时人心惶惶,谁都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寇家军的凶悍他们都曾见识过,更知道那位寇将军是多狠的人,所以没人敢和寇将军抬杠,如果此时坐在这里的不是顺王李煦,而是寇骁,恐怕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什么提议什么附议都是狗屁。
但,谁又知道这位不是第二个寇骁呢
不少官员心慌慌,已经默默地答案改掉了,是谁坐上郡丞的位置和他们关系大吗只要不短缺他们的月俸,不抹除他们的功劳,是谁当郡丞都一样。
而且雷战是庸碌无为之辈,大家也不见得多喜欢他,无非是不想有个年轻人爬到自己头上而已。
李煦轻轻将令牌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立即有人高声说“王爷,下官觉得纪先生才华横溢,出身名门,最适合做郡丞一职了。”
“对对,纪先生有名师教导,能力不必说,做个小小的县令太屈才了。”
雷鸣见大家纷纷改口,面色不愉,再看这一众官员中没有一个雷家子弟,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他有些明白李煦为什么不撤了自己的职,这是为了安抚住雷家,安抚住南越官员,再弄个郡丞来把持政务,将自己架空。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好狠辣的手段啊
但钟老头却稳坐如钟,只在李煦丢下令牌时睁了下眼睛,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管事了。
李煦轻轻笑了声,捏着令牌晃了晃,“你们怕这个啊”这一刻,他万分希望寇骁能在场,让他体会一下“人的名树的影”的极致境界。
他想,寇骁当年小小年纪,一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用鲜血和生命树立了自己活阎王的形象,让别人再也不敢无视他的意见。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稳住了南越的形势,成了南越的定海神针。
但这定海神针岂是那么好做的,日日不辍地武装自己,一刻不敢放松,否则一旦绷紧的弦松了,这定海神针也就倒了。
李煦把令牌收起来,弹了弹袖子,起身带着纪韩宇离开,临走前,他扫了一眼身后低垂的脑袋,冷笑道“若你们能坚持反驳本王,有理有据,本王也就服了,现在看来,这郡守府还是一盘散沙,众位大人意志如此不坚定,又如何能做好一方父母官,将来若是强敌来袭,你们也是如此三心二意吗”
出了郡守府,纪韩宇小心看了眼李煦阴沉的表情,有意活跃气氛,“王爷不必气恼,其实他们的话也没错,晚生年纪轻,阅历浅,从县令做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煦没说话,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座山,爬到山顶后俯视着闽州城,“你看,南越的一个主城还没有京城外的县大,这里的百姓不通教化,粗俗无礼,虽然近年来没有战乱,能得以休养生息,但你觉得,他们经得起一点波折吗”
“王爷太小看百姓的韧性了,越是贫苦大众,生命力越顽强,他们一辈子都在与生存作斗争,也许他们是无知无礼,但他们很努力地在活着。”
“所以,他们过的苦啊。”李煦前世以为自己小时候过的苦,但和这里的孩子相比,他太幸福了,偶尔饿饿肚子算什么,这里的孩子哪个没饿过肚子。
“岭南是流放之地,一群亡命之徒,向天借的胆子,什么都敢干,这南越和岭南相接,必然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地方,除此之外,海外岛屿无数,自然也有国家,若外敌入侵,南越靠海,首当其冲。”
纪韩宇不觉得李煦在杞人忧天,内忧外患,每朝每代都有,弱肉强食,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不想做挨打的那个,就只能变强。
这是无数政客和学子都明白的道理,但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王爷想做什么光靠我一人,也顶不起郡守府,更顶不起这个南越。”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这南越是本王的南越,再不济,也是寇骁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顶了”李煦笑着说“而且论身子板,你也拼不过寇骁啊。”
“寇将军”纪韩宇想想寇骁那身材那力气,自愧不如,“寇将军天赋异禀,小生远不如,以今日之形势,王爷应该明白,寇将军积威甚重,有他在,没人敢造次,至少说明南越短期内不会有动乱,王爷可徐徐图之。”
李煦嘴角露出一抹笑,望着东南方,也不知寇骁到了基地没,今天这样的场景,就应该把他叫来当背景板,可比门神有用多了。
“但他毕竟是武将,武将是安邦的基石,治理一方百姓,还是得靠文臣,而你要争取做一个一呼百应,济世救民的肱股之臣。”
纪韩宇被说的激情澎湃,但还是谦虚了一句“王爷太高看我了吧”
“你做不到吗”李煦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你的理想不就是入阁拜相,桃李满天下,流芳百世吗”
纪韩宇尴尬地说“这是每个学子的理想,但谈何容易”
李煦拿出随身携带的鹅毛笔和纸张,对照着山下的城市画了张地形图,“你瞧,闽州只有这一小块地方,郊外大片山林土地没人开发,这里”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是西郊,我准备在这里建厂,水泥厂已经在建了,砖窑厂也建好了,只要这两样东西,我们就能从其他地方赚取无数金银。”
“还有东郊这里,寇家军的军营在这附近是茶园,还有各世族官员的田庄,随着寇家军的壮大,军营扩建,这一片的田庄都要拆迁,我准备让他们往西北方向开荒去,那边山多水多,更适合建庄子。”
“东面海边,已经在开始建船坞了,我要造能出海的大海船,建海军,扬帆出海,去海外广阔的天地捞金,还能将南越造出来的东西销往海外,这里还会有个大港口,将来货船客船都会在这停泊,从城门到港口这一片,会是将来城市扩建的中心。”
“还有郡守府这里,旁边的破房子都要拆了,这里要建个学堂,那些想要走仕途的学子都必须来这个学堂进修,学一学什么叫民生什么叫社稷,而不是关起门来造学问。”
“当然,这算是高级学堂,再往后,每个小孩都必须上学堂,把千字文认全了才能毕业,也就一两年的功夫,耽误不了他们什么,否则将来这些人出去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认不会写,不是丢本王的脸么”
纪韩宇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煦,这是第一次李煦在他面前袒露理想,随着他描绘出来的蓝图,纪韩宇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四海升平、国富民强的大好河山。
“王爷,您的志向远不止如此吧,这小小的南越怕是装不下您的理想。”
李煦笑笑,“别这么说,路要一步一步走,咱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目前要解决的一大难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纪韩宇想也不想地回答“没钱。”
“不。”李煦说“是没人,南越人口太少,或者说,受管束的人口太少了,士农工商,行行业业都缺人,你说,从哪里能弄来一大批人呢”
纪韩宇指了指遥远的山峰,“山里吧,不是说南越山里盘踞着许多蛮夷,咱们来时还遇到过,如果都能抓下山,起码也是个劳动力啊。”
李煦指着他笑了起来,“本王有理由怀疑你公报私仇,不过确实如此,还有许多在山上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他们独来独往,也不曾登记户籍,逃税漏税,更是不服徭役,这些人也是时候管管了。”
“等再过两年,百姓们手里有余粮了,生出来的孩子也能养的住,这人口就上去了,本王听说民间的孩童出生率高,但夭折过半,其中一大部分还是父母亲手扼杀的,因为养不活,这种人间惨剧以后不能有了。”
说了这么多,李煦要强调的就是“这些事都需要各级官员齐心协力,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错,反而容易导致民心生变,得不偿失,所以,这个郡丞的位置你必须担起来,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迅速收拢一批官员效忠于你,即便是金钱上的利益捆绑,也要将下层官员绑在身边。”
纪韩宇顿时一腔热血,毫不迟疑地保证道“您放心,一定让他们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又看着图纸问“王爷,您的王府建在哪”
“”李煦还真把这个忘了,他总是忘了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再看看一张纸上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实在很难再挑出一块风水宝地来盖他的豪宅。
最后,他在寇府旁边的空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圈,“算了,先盖个花园小别墅住一住就好,等你正式任职,就搬去府衙后宅住吧。”少个人,他的别墅也能空旷些。
纪韩宇看着那个可怜的小圈,恐怕还没有寇家的一个西苑大,真心替他委屈,“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以后晚生赚了钱都给您存起来建王府吧。”
李煦不在意地摆摆手,“你的钱要存着娶媳妇的,难道还想成亲后赖在王府住房子够住就好,太大了我怕迷路。”
纪韩宇一时陷入沉默,表情有些凝滞,但也不再坚持刚才的想法了。
回到家中,纪韩宇关在房里写了半天的挑战帖,当天连夜送了出去,有给各级官员的,有给当地学子的,还有一些影响力深厚的世族乡绅,邀请他们明日午时到城西凤九茶楼,他要以一敌百,论战群雄,以此证明自己的文才与实力。
这一战,据说轰动了全城,万人空巷,凤九茶楼外搭起了台子,外头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据说,没有接到帖子但有信心挑战纪先生的人都可以申请上台,一对一或是多对一的挑战,只要有人能将纪韩宇轰下台就算他输,他若是输了,这辈子远离官场,就安心做个教导孩童的教书匠。
李煦觉得他的做法太绝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算这次输了,可以换条路重新开始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还年轻的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也不敢保证纪韩宇一定能拼得过数百人数千人,只要被一个问题难倒,那就是输了。
纪韩宇却狡黠地说“您放心,挑战的范围只限定四书五经、通史列传,这是我的强项。”
纪韩宇能在全国顶尖学府当老师,学问自然是一流的,加上他天赋了得,卢山长从小对他要求极高,这些年来,光比学问的话,连他师傅也不敢说一定能赢他。
李煦去听了一天,脑子被之乎者也闹的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懂,看文字他能慢慢猜意思,听他们一句接一句的辩论,就无能为力了,于是第二天开始就不去自讨苦吃了。
正好宿舍楼开始盖起来了,李煦第二天就带着贺遵去工地监工去了,吴进则跟着他夫子去学习。
旧王府斑驳的围墙被全部推倒了,然后在原先的空地上建了十几栋三联排的宿舍楼,每栋楼都是两层,楼梯是建在外墙上,每层楼隔成了十个房间,再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和一个公共浴室,几乎就是七八十年代筒子楼的模样。
这群工匠们自从见到了水泥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没日没夜地开工,打好地基,用红砖水泥砌墙是很快的,无需多高深的技术,一个普通民众一学就会,何况还有一群手脚灵巧的工匠,几百人一起动工,这才两天功夫就把框架建起来了。
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如同阅兵似的楼房,李煦目光有些呆滞,他记得小时候和他母亲也住过这样的楼房,房子里外都是砖头的颜色,没有刷水泥,更没有涂白墙,只有地板是水泥地,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搭个炉子做饭,时时刻刻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夫妻吵架,打骂孩子,婆媳大战,几乎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王爷,您看,有了这红砖与水泥,建一栋房子实在太快了,打好地基,几十个个人一天就能垒出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若是百姓们都能住上这样的楼房,刮风下雨,冰雹大雪也都不用怕了。”岑堇激动地说。
李煦沿着一楼走了一圈,又进到房间里看了看,这样连毛坯房都算不上的装修在他眼里是非常不合格的,甚至连地板都没用上水泥。
他跺了下脚,问“为何不用水泥铺地”
岑堇和一大班工匠惊愕地问“如此神物怎么能用来铺地太奢侈了”
李煦心想我还没让你们铺上瓷砖地板木呢,不过他接下来要修路了,水泥确实有些紧张,这宿舍楼的水泥地以后再铺也来得及。
他又问“那窗户呢,准备用什么”
“很快就入夏了,天气也热起来了,先做个木窗,等入冬后再用纸糊一糊就行,按您的要求,窗户开的极大,光线亮堂,前后通风,住着很舒服。”
李煦立马将玻璃厂写进计划中,生产玻璃的主要原料就是硅砂和纯碱,都是容易找到的东西,混合后高温熔化成玻璃液,再流出降温,凝固后就是玻璃,要做成建筑玻璃或是玻璃工艺品只需要在降温成型的步骤做文章就可以。
“厕所再多建几个,粪池会有田庄的人定期过来清理,注意卫生,需要住宿舍的可以向岑先生提出申请,每月交一百文作为食宿费,食堂统一开火,不允许在宿舍楼里动明火,听清了吗”李煦可没有消防员和灭火器来灭火,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安全至上。
听到他们可以在食堂一起吃饭,众人欢欣雀跃,他们都是男人,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进过厨房,自然也不会做饭,而且王府的食堂滋味一绝,外面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的。
“房梁还是按以前的方法建,屋顶铺青瓦,建的结实些,实用至上,一些漂亮的弯弯绕绕就免了。”
工匠们原本都想在屋顶上做文章,这个想在屋顶的房梁上雕只镇宅兽,那个觉得没有飞檐回廊的屋顶不是真正的屋顶,结果王爷一句话,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多余的东西舍弃了。
“这样的房子是没有灵魂的。”那个给李煦献过整座庄园模型的木匠说。
李煦冷笑“这只是借给你们暂住的地方,还真当自己家了,以后有本事了你们自己的房子想怎么建都行,管你雕龙雕凤呢,还有,只暂借三年,三年后还不能凭自己本事建家宅的一律轰出去,睡大马路去。”他这个宿舍可不是单位分房,还是归集体所有的。
大家面上一红,也不敢围着李煦打转了,赶紧动工去,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得赶紧干活存钱才行。
李煦把张朔叫住,“就你,先兼职宿管员,往后这一片宿舍区域都归你管,卫生治安、邻里关系,你都得管起来,有管不动的地方再去找岑先生。”
李煦一句话就奠定了张朔宿舍长的地位,众人哪怕心里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屋子里的家具都添置起来吧,木材可以去郊外的山林取,但按照规矩,砍了一棵树就得补种一棵树,否则算偷砍伐木,偷砍一棵罚钱一百文。”
岑堇赶紧上前拱手作揖,“这您放心,小雷管事都交代清楚了,木材他托人去砍伐了,种树的事都请了农妇帮衬,明日就可以开始着手做家具,这都是大家做惯了的,几日功夫就能完成。”
“那就好,几日后就开始修内城的道路,图纸就交给岑先生绘制了,工部的名头虽然还没成立,但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岑堇也不是在乎名头的人,否则也不会流浪几十年就为了一张图,打从见到水泥,他就知道自己的梦想能实现,他现在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为此做铺垫。
如此想着,他每日干劲十足,吃得好睡的香,身体也好了许多。
其余人也是激动不已,“不如明日就开始修路吧,家具晚上回来做就行了,天气不冷,打几天地铺没问题的。”建宿舍是没有工钱的,但修路王爷开出的工钱极高,做上一个月,他们可以吃饱一整年。
“是啊是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世人看看,水泥路是什么模样了,一定会震惊所有人。”
李煦把刚才说话的两人叫到面前,“修路自然有役夫,岑先生挑几个人去当技术指导就行,至于你俩,房子建好后去水泥厂报道。”这二人一个擅长记数,一个原本就是账房先生,凑的哪门子热闹
而且李煦要把这水泥路作为纪韩宇任职后的第一个大项目,为他打开官场的第一篇章,所以要等他上任了才动工。
作者闲话 老攻“哇靠,我媳妇儿原来这么崇拜我的,好开心。”
李煦“是欣赏不是崇拜,搞清楚。”
107 山庄宴客
让贺遵去后厨里提了只烤鸭,李煦准备打道回府,贺遵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地说“殿下,咱们也建这样的宅子吧。”
“哈这样简陋的宅子会比寇府那雕栏玉砌的大豪宅舒服吗”
贺遵嘴角抽了抽,“寇府那算不上雕栏玉砌的大豪宅,顶多也就是个简陋的乡野大庄子罢了。”
好吧,作为从小在全国最大的豪宅里长大的娃,眼界确实应该更高一些,“那你喜欢那光秃秃的砖房”
贺遵想了想,“那房子看着牢固、亮堂,若是好好休整一番,再建得大些,肯定是舒服的。”
李煦作为曾经的大地产商,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知道,在现代一座上千亩的园林豪宅是再有钱都买不到的,尤其是城市中心,一栋别墅加小花园就是天价了。
不过人都喜欢稀罕的东西,这砖房是新鲜事物,贺遵会看上眼不奇怪,不过他们自己住就不能是这么简陋的红砖房了,起码也是小洋楼级别的。
“既然你喜欢,咱们就先建个小别墅吧,来个欧式宫廷风的,正好推销一下玻璃,完美”
贺遵听的半懂不懂,什么欧式风,什么玻璃,他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李煦层出不穷的新事物,估计又是令人震惊的好东西。
李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拿掉了贺遵脸上的面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满是疤痕的脸,“我已经托雷阳外出时寻找上好的去疤药,这张脸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吧”
贺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低下头避开李煦的视线,“这种伤疤治不好的,不劳殿下费心了。”
“你想娶妻吗”李煦也是看到那群单身汉才想起这个问题的,贺遵年纪不小了,原本有个未婚妻,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今年就会成亲,也许明年这时候就抱上大胖儿子了。
贺遵自嘲地笑笑,“属下这张脸,谁见了不怕,还是别祸害姑娘家了。”
“想要真爱是难了些,若是想传宗接代还是可以的。”李煦自己不在乎传宗接代的事,但他知道古人都在乎这个,没有儿子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一点,他在南越已经深有感触了。
贺遵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摇头“不,贺遵已经死了,贺家也不缺子孙,孩子生下来也是姓穆,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小孩子很好玩啊,你看小公主,乖巧懂事,聪慧可爱,家里有个孩子热闹多了。”
贺遵奇怪地看着李煦,问“王爷是想将属下分居出去吗”
“怎么会”
“那家里有个小公主就够热闹了,多了也照顾不过来,而且太吵了。”贺遵想到被赶出家门的纪韩宇,总觉得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怎么能分府令居
也许是因为王爷要建的宅子太小了住不下太多人再想想连贴身太监刘树都被舍弃了,自己恐怕也难逃厄运。
他试探着问“王爷,您准备建个多大的宅子”
“不大,几百平吧。”考虑到贺遵不知道平方米的大小,李煦比划了下“大概就是咱们现在住的院子大小,两层楼,十几间房,加个入户小花园。”
贺遵脚下踉跄了一下,十几间房一个院子的大小“您开玩笑的吧”
东宫的一座偏殿都不止十几间房吧,寇府的西苑加起来也好几十间,王爷是真不准备带他们在身边了吧
“先凑合着住吧,以后有钱了再建大庄园,要有跑马场和游泳池的那种。”
贺遵心想去郊外圈块地,马场不是立刻就有了么,这很难吗原来王爷的要求竟然如此低,真是太委屈他了。
贺遵把面具夺过来戴上,“王爷想属下娶妻,是希望属下搬出去住吗”
李煦板着脸反驳“怎么会,你和纪韩宇不一样,你可是要贴身保护本王的,我哪离得开你”
贺遵的心暖了回来,郑重地说“属下也不想离开您。”
李煦很想告诉他崽啊,你终归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只是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好。
但是贺遵这张脸,大概会是他一辈子的痛,希望能替他找个不在意他容貌的妻子吧。
纪韩宇一战成名,最近城里被讨论最多的人就是他,并且一跃超过李煦和寇骁,成了最抢手的金龟婿。
纪韩宇还没搬出去住,媒婆每日在西苑来来去去,快把门槛踏破了,还好刘树不在,否则一定会把这群没眼力的媒婆丢出去。
李煦花了一天时间仔细考察了这些上门求亲的人家是什么背景,家里的姑娘人品如何,还让吴进制成手册送到纪韩宇面前。
纪韩宇面露为难,翻了一遍册子没说话,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煦。
“年纪不小了,可以考虑成家了,趁着你现在风头正劲,可以挑个合适的人选,这些不满意可以再挑。”李煦语重心长地劝道。
“不是这些问题”纪韩宇别开脸说“王爷也知道,接下来的几年日肯定很忙,哪有心思照顾家里。”
李煦凑到他面前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真是这个问题先成家后立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忙是忙了点,但家里有个女人照顾你不是更好而且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再等个几年就成剩男了,没市场的。”
纪韩宇不知道什么是剩男,但能猜出意思,当年如果不是卢师妹一直觊觎着他,老师肯定也已经给自己说亲了,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把吴进支出去,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话,李煦一开始没听明白,“什么叫不想找个女人过日子”
纪韩宇把眼睛一闭,艰难地说“晚生有断袖之癖。”
这句话很好理解,李煦“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说“原来如此啊。”然后把册子收起来,“那这本册子对你确实没用了,本王留着给其他人吧,可惜了。”
纪韩宇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还以为他会劝自己娶妻生子,世族子弟好男风的不是没有,家中宽松些的也允许他们养男宠,只是娶妻生子必然是要的,否则在外人看来就是离经叛道。
纪韩宇如果喜欢女人,当初可能就真的娶了小师妹了,但他并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喜好,就算一辈子找不到合心意的人也绝不娶妻。
“行吧,本王帮你留意一下有无同道中人,有合适的再给你介绍。”李煦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身边的青年才俊过滤一遍,也没发现谁和纪韩宇一样是同性恋。
哦,不对,有个疑似同性恋的,可惜对方似乎看上的人是自己,这就不好介绍给纪韩宇了,而且那人那么狂,纪韩宇怕是压不住。
至于其他人,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也正常,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雷达,就连纪韩宇,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自己也不会知道。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实诚,说不喜欢女人就不结婚,这放到现代也是很多男人做不到的。
回到书房,李煦随手把册子搁在书架上,然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趁着郊外的桃花还未落尽,李煦借寇家的山庄办了一次赏花宴,以纪韩宇的名义邀请各路官员,也算是替他办了一场升官宴了。
纪韩宇本人并不想办什么升官宴,他最近风头太盛,一出门就会被拦轿,丢花丢手绢的,还要继续挑战他的,没完没了。
李煦想让他搬出去住也是因为这个,否则二十分钟的路他得走两个小时才能到。
一大清早,纪韩宇换上了绿色的官服,戴上官帽,器宇轩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南越的官服与其他地方不同,自成一派,颜色以绿色和蓝色为主,不同品级的官员镶边和腰带的颜色有所不同,而郡丞用的颜色是正红色。
李煦看着一身红绿配的纪大人,憋着笑,递上自己的贺礼,“纪大人穿这套官服很精神嘛,好好干,可别辜负了本王的期许。”
纪韩宇深深做了个揖,严肃正经地说“下官自当勤勉执政,严己律人,不敢负王爷所托。”
“行了,别这么认真,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行,也不用太为难自己,有难处也尽管来找本王,本王将你带到南越来,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的。”
纪韩宇脸色微红,瞥了李煦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多谢王爷赏识,也多谢您的提拔之恩。”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李煦在车上嘱咐他“那礼物是本王自己做的小玩意,你自己留着用就好,可别送人。”
纪韩宇打开盒子一看,竟然看到了三根洁白的羽毛,他见过这个,王爷最近带在身边用的就是这种羽毛制成的笔,他好奇过,可对方只说是随手拿来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韩宇一时间猜不透这礼物的用意,难道是引用那句轻如鸿毛重于泰山王爷这是礼轻情意重的意思
李煦看他那迷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礼物送的有点偏,他问过吴进,该送什么礼物合适,对方很肯定地说夫子好学,送笔墨纸砚或者是古籍孤本都行,李煦在对比了买来的礼物和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后,选了后者,毕竟自己做的更有诚意嘛。
当然,他不会告诉纪韩宇,这是他做的一大批鹅毛笔中的三根,还是随手拿的三根。
李煦取了一支鹅毛出来,又从盒子里拿出墨瓶,拧开塞子,用笔尖沾了墨水,在盒盖上写下“一心为民”四个字。
细细的线条,刚劲的笔锋,和毛笔写出来的字截然不同,纪韩宇也拿了一支毛笔试了试,但把握不好力度,写的也不连贯,不过却也知道这笔是个好东西,制作简单,成本也低。
“晚生以前从未见过用鹅毛制的笔,以往也有穷书生买不起毛笔,自己拔了猪毛兔毛制笔的,但可比这难多了,王爷的心思真是巧妙。”
李煦哪有那么多巧妙的心思,不过是借鉴先人经验而已,“这鹅毛笔制作简单,成本低,但不宜大肆推广,你留着把玩吧。”
纪韩宇自小练习毛笔字,肯定是用不惯硬笔的,这三根鹅毛如果不用,留在这盒子里就只是三根毛。
他留着三根毛做什么纪韩宇不敢讲也不敢扔,只好把盒子收起来,好歹是顺王赠送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做个传家宝,就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长虫。
“为何不能推广鹅毛笔”
李煦当然不是心疼被拔了毛的大鹅,而是因为毛笔和硬笔是两种不同的文化,他并不想让几千年传承的毛笔字断送在他手里。
路上有瓜果蔬菜丢进马车,李煦避闪不及被砸了几次,纪韩宇的官服上也挂了彩,红彤彤的鲜花球在官服上砸出了一个印子。
李煦无语地撩开车帘,对一旁的贺遵说“再有往马车丢东西的人全按谋害皇族的罪名拘押起来,男女不限。”你说这些人,丢丢手绢荷包也就算了,瓜果蔬菜丢过来还能吃万一飞来一把刀呢他上哪找凶手去。
贺遵其实已经挡掉了一大部分,有些被纪韩宇打败却不服气的年轻书生暗搓搓地躲在一边丢石头,还有顽皮的孩童跟着起哄,捡到什么丢什么,偏偏大燕王朝的风气就是这样的,连寇骁都不能幸免。
不管这些,谁给他制造麻烦谁就有麻烦,这条规矩传开后,总算没人敢乱丢东西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山庄,他们到的够早了,可是门口还是围了一圈的马车牛车和轿子,把路都给堵了。
面对这种问题,吴进的机灵程度就比不上刘树了,如果是后者,肯定早就让人把路清理开来,并且一律清场,王爷所过之处不允许有闲杂人等阻碍。
李煦朝吴进招招手,“你去告诉山庄的管事,让他找各家的仆从将马车轿子移到西边的那块空地上,再派几个人守着,别堵在门口。”
这山庄的管事是寇府的家奴,这辈子见寇骁的面可能都没见李煦的面多,因此很听李煦的话,估计只要李煦一句话,这座山庄也要易主了。
纪韩宇还是第一次来,下了马车就被整座山峰的桃花林迷住了,在粉色的背景下,古香古色的山庄多了几分高雅幽静,连大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格外别致。
“听说王爷改进了水稻的播种方法,就是在这儿种的吗”
“对,就在那边的水田里,等宴会结束带你去看看。”李煦说起这事还是有点骄傲的,毕竟他不是专业种田的,第一次就能实验成功很棒了。
一路走进山庄,沿途的泥土地改铺了平整的青石,两侧的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很是喜庆,李煦赞道“这山庄的管事挺会来事的,这会场布置的不错,就是这里的厨子水平不行,我特意借了福来酒楼的大厨过来操办宴席,为此还送了徐掌柜一张秘方。”
纪韩宇嘴角挂着笑,他一直知道顺王是个独特的人,但以前接触不多,最近相处的多了,才能体会到这独特之人的独特之处,和他相处,总会忘记他的身份,仿佛只是自己相知多年的朋友。
“福来酒楼用着王爷的秘方也赚了不少钱,借您一个厨子而已,也太吝啬了。”
“在商言商,那些秘方本王也是收了钱的,没让他占到便宜。”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官员,都穿着官服来的,李煦都差点以为自己要办的是制服派对,他问纪韩宇“一场宴会而已,你们为何都要穿官服来”
纪韩宇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面露微笑,挑起唇角说“自然是为了显摆啊,大家第一次正式见面,肯定是穿着官服更显隆重嘛。”
李煦的王爵也是有官服的,但他一直没让人做,朝廷发的都掉进河里了,这会儿独树一帜地立在院子里,想不显目都难。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阳光偶尔露个脸,特别适合搞户外活动,李煦让人将桌椅摆在院子的草地上,抬头就能看到满山红花绿叶,再喝点小酒,惬意十足。
等酒菜上桌,李煦率先端起酒杯,朝众人道“今日纪大人才是主角,本不该本王出头,但他年纪轻,初入官场,人也认不全,本王也就在此抛砖引玉,先敬众位大人一杯,希望来年咱们能喝上粮食酿的酒。”
这话一出,有人听着像是对美好未来的展望,有人听着却像是王爷要和寇将军打擂台了,禁酒令是寇将军下的,王爷要酿酒,岂不是要和寇将军作对
钟水清如今是李煦的铁杆粉丝,第一个奉承道“王爷,按您的想法,今年若是能再种一季粮食,那确实能挪出部分粮食来酿酒,下官已经三年没有碰过酒了,都快忘了那美妙的滋味了。”
有人喝了一口果酒,吧唧吧唧了几声,也叹气说“是啊,这果酒虽甜美,但不够豪迈,算不上真正的酒,下官也想喝酒了。”
李煦扫了一圈,在座的都是官场人,能抵住诱惑不碰酒的是少数,南越虽然不能酿酒,但并不禁止外地的酒进来,所以只要有钱还是买得到酒喝的。
李煦喝了一杯酒就把主场让给纪韩宇,自己坐着吃菜,这大厨的水平就是不一样,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而且比以往做的还更好吃。
李煦以前还打算先开酒楼连锁店,只是没找到足够的厨师,这个计划一直没能实施,现在看来,可以把福来酒楼的大厨挖过来替他搞个厨师培训班,练个一年半载的,再配合自己的菜谱,说不定明年就能在各地开业了。
别小看一家酒楼的收益,做大做好的酒楼日进斗金,而且还能替他销货,酒楼还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一石三鸟,他如今在外头的名声大多和吃食有关,开个酒楼也不会太引人注目,说不定过个几年,他就能做个大隐隐于市的土豪王爷了。
纪韩宇新官上任,一众官员纷纷向他敬酒,之前反对他上位的官员们仿佛一起失忆了,挂着笑脸和纪韩宇谈笑风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八辈之交呢。
“纪大人,下官姓王,早年在京城做小吏时,曾有幸远远见过卢山长一面,没想到啊,几十年过去,下官还能与卢山长的爱徒同桌吃饭。”
也亏得南越消息闭塞,沧州那边的消息传不过来,否则让他们知道纪韩宇已经被他老师扫地出门,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王大人祖籍是哪里,听您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人。”
“那可远了,下官是陈郡阳都人,小时候随父亲到京城,在京城混了三年才到南越来做县令,如今年纪大了,想回祖籍也回不去了。”这也是王大人反对纪韩宇上位的原因,他自己几十年劳累奔波,费尽心机也才混到了都尉,县令的位置坐了十年,纪韩宇一入官场就与他平级,这落差也太大了。
陈郡在西边,说远也远,但真要回去也不是到不了,纪韩宇奉承了他两句,见他总要把话题绕到卢山长身上,便找了个借口避开了。
他心里有根刺,师徒一场,他与恩师此生之年怕是无法复合了,再说,沧州的消息不可能永远传不过来,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是被恩师除名的弟子,到时候,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呢
不过到那时候,自己应该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了吧,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王爷会失望的。
套用顺王的话,人站的高,看到的风景就远,那些流言蜚语能伤到的也只是几根脚毛而已,并不能阻碍到什么。
纪韩宇一边观察着每个官员对他的态度,一边在心里琢磨,如果换成王爷来应对,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又是否会像自己这样表里不一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着认真进食的顺王,不知何时,那姓穆的侍卫和吴进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给他布个菜,而他吃到美味也会礼尚往来给下属夹一筷子,穆侍卫戴着面具他看不出表情,吴进那小子却笑得腼腆羞涩,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纪韩宇收回目光,心里暗暗叹气能力卓越又礼贤下士,顺王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被贬到这南越来的皇上与朝臣们眼睛都瞎了吗
108 水泥路
四月的天已经褪去了寒冷,春暖大地,百姓们也换上了单薄的春裳,开始在野外采摘野菜。
四月的天也是踏青的好日子,桃花虽然谢了,但梨花竞相开放,这两种果树也是闽州城外最常见的,另外还有龙眼荔枝芒果这样的果树,不过这些树长在李煦面前他也不认识。
纪韩宇在办完宴会的第二天就去郡守府报道了,一交接完就立即命人发布了征徭役的政令,说是要征集民夫修筑内城的道路。
这种事每年都有,大家见怪不怪,只是觉得纪大人新官上任就迫不及待地想做事有些心急了,这种急躁的性子可要不得。
百姓们可不关心郡丞是否换人,也不关心是修路还是修城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们关心的只是家里少了主要劳动力,那田里的粮食管得过来吗,地里的野菜收的过来吗,新养的那两头猪四只小鸡有足够的粮食喂吗。
清晨,东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服徭役的青壮年就到了郡守府外集合,他们自带工具和干粮,满脸麻木地等着官府下达命令。
“这路年年修,也不见得比以往更好走些,都是做无用功。”
“今年的服役时间提前了吧,本想进山狩猎的,等错过了母兽产崽的日子,再想捕猎就难了。”
“是啊,路什么时候不能修,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
“听说郡守府换了个新大人,就是前段时间闹的风风雨雨的那位纪大人,年轻人更看重政绩,自然不顾我等是否艰难。”
“嘘,别说话,大人们来了。”
东日初升,官府就来人了,这让青壮年们诧异不已,以往这些官员可是来的很晚的,偏偏非得让他们按时来报到,否则便要处罚。
等点完名,有官员将青壮年分成四组,分别带到了闽州的四个城门。
每个城门口都已经堆积着一袋袋的水泥,还有一辆辆独轮车,用来运送沙土,沙土也已经从海边运送过来了,但体积太大,只能堆放在城门外,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去山上采挖石子与泥土。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水泥袋问,这东西灰扑扑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看着也不像是泥沙之类的。
“安静”负责监工的官员揣着手老神自在地说“此次修路与以往不同,你们将修建的是一条史无前例的水泥路,这绝对会震撼世人,等路修成,你们定会以此为荣的。”
众人不明所以,什么样的路这么夸张,还震撼世人难道他们将要修建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人走上去会成仙的那种
“好了,接下来分配任务,一部分人去城外运送沙土过来,一部分人去铺路,四个城门,会修建两条笔直的通道,路宽五丈,可供六辆车马齐头并进,这两条路务必要在下月底前修成,这可是纪大人定下的时间。”
有人提出疑问“可四个城门并非正对着,这中途也有不少人家,如何能修建出笔直的道路”
那官员眉梢一挑,语气羡慕地说“横在马路中的宅子都会被拆掉,若需要拆迁,官府会给与补助,还会给他们重建新房,那地方可是顺王殿下挑的福地,顺王府亲自督造的新房,听说既稳固又宽敞,你们的家宅若正好在这两条路上,那真是祖坟冒烟的好事啊。”
“真有如此好事”众人表示不信,从来只见官府拆房,何曾听说过官府还帮忙建房的还是顺王亲自选的地方。
“好了,别瞎打听,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是你们的羡慕也没用,都干活去,正午包一餐饭食,你们明日可以不用带干粮来了,吃完还能休息半个时辰,这是新上任的郡丞大人为你们争取的福利,记得感恩。”
众人一听中午包饭,一个个总算没那么抗拒这项差事了,他们这些青壮年都是饭桶,平日在家耗粮食最多,一个人的饭量就非常可观,如今能解决一顿中餐,晚餐回去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就好,能给家里省不少粮食呢。
闽州城不大,仅是两条横穿笔直的马路并不需要耗费多长时间,把路拓宽铺平后,青壮年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正恋恋不舍那顿美味的午餐,就听上头的官员吩咐“自明日起,一部分人去挑水和水泥,一部分人照常铺路,该怎么做会有人教。”
李煦让岑堇带着匠人们来指导修路,水泥铺路看起来简单,但其中也有不少要注意的地方,该加多少水,该铺多少厚,以及铺完水泥后的碾压,都得有人指导才行。
李煦还让人做了四台压路机,将巨石打磨成滚筒状,两端用粗粗的木头固定,像个巨型擀面杖,因为石碾太重,每个只能做一米宽度的,到时候由牛马拉着压路,也耗费不了多少人力。
李煦准备先修城内的几条主干道,除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直通的车马道,其他主干道只打算修两米左右的宽度,这么一来,压路机一左一右来回一遍也就足够了。
开始铺水泥路的那天,家家户户都跑来围观,听说这条路以后又硬又平整,哪怕下雨也不会泥泞,修成之后,以后好多年都可以不用再修路了。
因为人太多,又有不少人好奇心重,在铺好的水泥路上踩一脚,然后看到塌陷下去的脚印欲哭无泪说好的又硬又平整呢这比之前的石子路差多了。
纪韩宇也在一旁监工,发现这样的现象不得不出动衙役维持秩序,后来见人手不够,还亲自去请了一队寇家军来守着,十步一岗,看到有人往水泥路上伸手伸脚就一棍子敲过去。
“都自觉些,这水泥路得晾几天干透了才能走,现在谁要是敢在上头留痕迹,呵呵,小爷打断你们的腿”郭孚扛着木棍朝围观人群喊道。
他站在潮湿的路边,皱眉瞅着那灰不溜秋的路面,实在无法想象这东西干了之后会变成平整干硬的马路,怎么感觉像是骗人的呢。
但想想顺王的本事,又觉得不至于,连海水都能屯起来晒盐,王爷要建一条平整的路又有何难
“郭副将,您去王府见过他们新建的楼房吗”有小兵凑过来打听。
郭孚摇头“没有,最近忙着茶园的事走不开啊,听说建了两层楼高的砖瓦房,可是真的”
“小人远远地看过,确实是两层楼,红色的砖块垒起来的,也用了水泥,反正瞧着是挺稳的,听说安置房也是建成这样的,不过只建一层,每户人家按人口分房,我家老小一共七人,能分到一小栋独门独院的。”那小兵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等搬到新房,我也该娶妻了,这回去提亲的媒人总算没被打出门了。”
郭孚也了解一些这小兵家里的情况,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有一个残疾的兄长,以往一家全靠他的军饷撑着,连娶妻都难。
“你家也在拆迁名单中”
“是啊,您也知道,我家在西城门附近,修路正好从那儿过,房子已经拆了。”小兵兴奋地手舞足蹈“也是幸运的很,若是当初建房子时往后挪了一丈,就没这等好事了。”
“我听说因为这拆房的事还闹了起来,难道还有人不愿意搬”
“倒也不是不愿意搬,而是有人觉得按人口分房不公平,同样是七口人,像我家那样的小黑屋和隔壁家的泥瓦房分得的房子是一样多的,他们觉得不公平。”
“也有道理啊,难道王爷没想到这点”
“当然有,他们拿的补贴银更多啊,像我家,一人只补一百文,算是房子建好前的安置银,像他们那样的,一人能拿到五百文呢。”
“那还有何可闹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郭孚耸耸肩,嘴角扯了起来,“那也是,难怪前些日子赵刚带人回来骂骂咧咧的,怕是那群刁民不好修理。”
郭孚顿时起了小心思,他单身一人,一直住在军营,连个家都没有,往后成亲了总不能带着妻儿住军营,原本打算用多年的积蓄买个宅子,现在想想,如果能请顺王府的工匠帮着建一栋砖瓦房就好了。
也不知自己存下的银钱够不够建一栋房子。
郭孚决定晚上去问问纪韩宇,当初纪韩宇在军营当夫子时郭孚是最上进的学生,因为年纪相符私交也不错,想必纪大人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李煦这天也亲自来现场看了铺水泥,古代的工人在吃苦耐劳这方面真不用说,一大早五点多就开始上工,傍晚六点过才能回家,因为中午包一餐饭,没人对这工作时间有异议,都说新上任的郡丞大人亲民仁义。
等这两条路修好后,李煦准备组建几支专业的施工队伍,到各地铺桥修路,民夫可以在当地招,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足够的水泥,这路修起来就非常快。
中午,李煦在福来酒楼宴请当地富豪乡绅,原本这样的宴请都应该放在王府,但他是个寄居在别人家的可怜虫,因此只能在酒楼请客,恐怕往上数几代,也找不出比他更穷的王爷的。
徐掌柜喜滋滋地接下订单,自从王爷看中他家酒楼后,他们的生意都好多了,尤其是新出的那些菜色,来品尝的人越来越多。
“王爷这次宴请的人数是十八人,加之随从,你就按三桌来置办吧,但主桌的菜一定要好,若是落了王爷的面子,这酒楼也就不用开了。”吴进过来传话,一段时间的磨砺,小小少年已经有几分总管大人的风范了。
徐掌柜急忙应诺,“您放心,保证办的妥妥的。”
这是李煦第一次接触南越的富豪和乡绅,这些人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里却有钱的很,而且大多数都是大地主,拥有良田万顷,南越一大半的良田都集中在这些人手中。
有钱人不能说全是坏人,但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人的就越发膨胀,这其中总免不了一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现象,又因为他们家族底蕴和金钱开路,得到教训的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李煦敢和雷家合作,也是看出雷家的家风不错,雷鸣占据高位,对家族子弟管束也严,除了推举家族子弟进入官场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族中子弟也甚少做出出格的事情。
但今天他请的这些人家里可没那么清白,光是他听说的事迹就能编成一本坏人锦集了,甚至有苦主在门前跪求他主持公道,重审案件。
这世道并非黑白分明,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看到的只有善恶,但李煦作为掌权者,更重要的是衡量这些人的长短,想要惩治某些人为民除害,也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行的,得确保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年头的宴会大多数是在中午,李煦请帖上的时间也是午时,福来酒楼不是第一次承办顺王的宴席,一应流程都熟悉的很,就连迎宾记账的事情都替顺王包办了。
吴进站在大门口代表顺王迎客,他穿着锦缎绸衣,脚上是新新的布靴,头发扎成丸子头固定在脑袋顶上,站姿笔挺,待人接物有理有据,一点也不怯场,气质着实不像个给人做奴才的。
但顺王身边的贴身小厮也确实不是一般奴才能当的,前有小刘总管,后有吴进小生,哪个都不一般啊。
“王爷,人到齐了。”吴进走进雅间,对站在窗前的李煦说。
从李煦的位置能看到酒楼的大门,他来得早,把宴请的客人都看了一遍,心里也有数了,这年头没有相片视频,要认人可不容易,所以他让吴进守在门口当迎宾,接到帖子就大声念出来,也就能把人对上号了。
“走吧。”李煦转身出门,他今天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紫红色绣仙鹤云纹的锦衣,同色的腰带束的紧紧的,腰间挂着玉佩、鼻烟壶和荷包,脚上是一双鹿皮短靴,一出场就引人注目,是人群中当之无愧的焦点。
“拜见王爷”众人见这么一个一俊美青年从楼上下来,再瞧瞧他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侍卫以及刚才站在门口迎宾的少年,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
打从顺王来到南越,众人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如今的忌惮和敬仰,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
最初,也有几户人家起了巴结新王的心思,朝顺王投递拜帖,但一直无缘得见,大家见状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等雷家事变后,众人才惊觉,这位顺王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纷纷送递帖子送礼物,哪怕没得到回应也把礼数做全套了,求个心安。
李煦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人,打从重生后,他跟前跪过许多人,达官贵人、闲汉奴隶,一个人的身份和背景有时候从跪姿上就能看出一二。
这些人哪怕低头跪在他脚下,脊背依旧是直的,额头也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手背就抬起来了一半,要说真心敬服他肯定是没有的。
到南越以后,李煦一直在忙,抽不出空来结交这群人,这次也是赶上修路的事情了,觉得很有必要从这群有钱人口袋里掏点赞助费出来,否则修路的经费缺口跟太平洋似的,这才有了今天的宴请。
“免礼吧,今日本王请众老爷位来,主要目的是和大家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免得哪日在街上碰上了,连人都叫不出来。”
李煦怕是有史以来最接地气的王爷了,出行没有仪仗队,没有护卫队,没有豪车美婢,通常就是一个贴身侍卫加一个助理,多数时候连辆马车都没有,寒酸的很。
不过人的威名并不是靠出门的阵势大小来分的,到如今,可没人敢小瞧了这位王爷,更不敢把他的玩笑话当真。
“都入座吧,小吴,上茶。”李煦今天请了十几号人,大家都有自知之明,按身份入座,到是让李煦对他们的背景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众人也知道顺王办茶园制茶的事情,光是采茶就闹得全城轰动,据说收茶的队伍一路往西,好似要把整个南越的无主茶树都采摘干净。
在座的众人都有山,山上也有茶树,只是因为南越的茶不好卖,他们也就没去管理,每年采摘一点自家吃吃也就得了。
他们都在观望,如果王爷的茶叶卖得好,他们明年肯定也要跟一波风,搭上顺王这条船一起卖茶叶,如果连顺王都卖不动,那他们还是趁早砍掉那些茶树,改种其他的吧。
福来酒楼有个舞台,平日里不是请说书先生说书就是请一二姑娘唱小曲,今日这个舞台却只摆了一张琴、一张茶几,然后众人就见两个美人相携着上台,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落座于两边。
琴声起,悠扬清澈,刹那间抚平了大家的焦躁,有那风月场所的常客立即认出了弹琴的美人,是昔日的琴师滟姬,听说从良后一直隐世不出,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这顺王也是本事,竟然连失踪了几年的人也找出来了,也不知是何用意。
这时,有小二送上了一套茶具,小心翼翼地摆在茶几上,大家秉着呼吸,看着另一名美人用丝绢擦了擦手,开始焚香泡茶。
这套泡茶的流程是李煦教的,倒不是觉得这样泡出来的茶水更好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画面更美也更唬人。
美人的纤纤玉手与小巧的紫砂茶具更契合,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问这套茶具的由来了。
这是李煦新招的匠人做出来的,小巧精致,撇开品质,光看颜值就足够吸引人。
第一壶茶泡出来,这第一杯自然是李煦的,然后有侍女端着茶杯分到客人的面前,李煦抿了一小口,这第一道茶味道过浓了些,苦涩的味道很明显,但回甘也很明显,不知道符不符合大众的口味。
不过撇开茶叶的质量暂时不谈,李煦第一批茶的卖点在泡茶的工艺上,别人卖茶卖的是茶叶的好坏,他却要让南越的茶卖出文艺气息,卖出古典情怀,卖出高雅清幽的意境。
但这能不能成功,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知道。
“大家觉得这茶如何”李煦打破大厅里的安静问。
“好太好了茶好茶具好这泡茶的方式更好”还有泡茶的美人更是好,也不知王爷从哪找来的美人,身段妖娆,面如宝玉,一举一动让人挪不开眼。
如果没有琴声相和,没有美人在前,光是这一杯茶大家未必会叫好,但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一杯白开水也能喝出几分甜味来。
众人不厌其烦地夸了又夸,其中免不了有几分故意讨好李煦的意思,不过也确实觉得这泡茶的方法赏心悦目。
他们家中不缺茶叶,更不缺貌美的奴婢姬妾,往后也让她们学学这泡茶的手艺,喝茶也就没那么枯燥了。
“今年采摘下来的茶叶也都制好了,正好今日大家汇聚于此,本王就送各位一盒茶叶当做薄礼吧,还望众位不嫌弃。”
“不敢不敢,能得王爷馈赠,是我等的福气。”
李煦拍了下手,一群侍女提着茶叶礼袋走出来,送到每个宾客面前。
礼袋是纸质的,外头画着花好月圆的图案,在现代是很土的样式,但在这里,却是很符合大家审美观的,红红火火,花好月圆,好兆头啊。
纸袋里头是木质的礼盒,上头雕画着采茶女采茶的画面,年轻貌美的采茶女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翘着兰花指将茶叶摘下,裙摆轻轻晃动,披帛随风飘扬,把采茶这一寻常劳动画得仙气飘飘,感觉连茶叶都多了几分仙气。
打开木盒,里头是一袋袋小袋的茶叶,一共只有十二袋,用的纸袋包装,纸袋上没有画图只有暗纹,有几分素雅的美,每一袋茶叶下还压着一张卡片,卡片上空无一字,只在暗纹,右下角还画了一小丛茶花,让人想不通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