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亮到天黑,一整天的时间,李煦没出过会议室,消息不间断地送来,每一条消息都如巨石般沉重,让人应接不暇。
“应该能确定了,东城门那才是敌军主力,约莫两万人,虚虚实实晃了一整天,可真够狡猾的,好在咱们有五万兵马,加上城内自发组织的民兵,暂时还能守得住。”
闽州的四个城门都有通道连通,他们想换阵地也容易,如果被动守城,恐怕要损耗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战士们疲惫,百姓们也焦虑,很容易出事。
“谁能想到,一支海贼的自建军而已,竟然花样百出,也不知对方是谁人在领军,这兵法智谋不输给姜军师啊。”
“兵不厌诈,对方若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敢直取闽州,恐怕还有后招啊。”李煦不想坐以待毙,他让人去借牛,“以本王的名义去借,告诉他们,有借有还,如果耕牛还不上就以现银抵债,然后找几个擅长养牛的人带着这群牛去东城门,给每只牛的尾巴上绑上炮竹,该怎么用相信守门的将领会明白的。”
“好好主意啊”雷鸣击掌大笑“还是王爷机智过人”
纪韩宇追问道“那是否要在其他城门也放些畜生牛不够还有猪啊,羊啊,哦,据说那肥硕的大鹅攻击力也非常强。”
李煦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笑骂道“你这是嫌对方军粮不够给他们送点心去的吗还猪羊鹅,它们是敢撞人还是敢咬人”
气氛一时间轻松下来,李煦紧绷的弦也松了些,这时,又有传信兵跑来,送来了最新的战报“报,南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报,北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报,西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三名传信兵面面相觑,然后急忙往回跑,看来他们最初的猜测是对的,其他三个城门外的敌军都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目的在声东击西。
李煦在桌上铺了张南越地图,这是岑堇家耗费数代人绘制出来的地图,是目前最详细的一份南越地图。
“我记得往东就是一片平地了,他们选这边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那他们的退路一定不会设定的太远,让人去查,查出他们的上岸地点,要是能看到他们的船,想尽一切方法烧了”
但派谁去完成这个任务呢这个任务艰巨,还不能人多,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贺遵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他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一定不会离开顺王,哪怕顺王亲自下令也不行。
但大家似乎并没有考虑他,纪韩宇先说“衙役中也有十几名好手,是从寇家军退伍下来的,有的是年纪大了,有些是想安稳度日,派他们去应该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雷鸣倏地站起身,沉声道“这些人不行,请王爷给下官一个时辰,下官去去就来。”
185 夜袭
李煦等到足足三个小时才见到雷鸣回来,大冬天硬是出了一头汗,被两名随从搀扶着跑进来,“王爷,纪大人,请随雷某来。”
李煦和纪韩宇对视一眼,起身跟了上去,其余官员留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雷鸣带着他们出衙门,拐进了一条小弄子里,推开一扇破的快要掉下来的木门,回头对李煦说“王爷请进,下官找了几十名好手来。”
李煦好奇,走进这栋破败的宅子,看到了杂草丛生的院子,显然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了,然后只听雷鸣咳嗽一声,从周围的树上、墙后、屋顶上分别钻出了不少人,这些人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巾,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贺遵持刀立在李煦面前,大有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雷鸣小声说“不瞒王爷,这些乃是雷家与其他世家秘密培养的死士,人不多,只有三十二人,他们可以去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李煦心情很复杂,眼前这群黑衣人高矮胖瘦都有,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里的凶煞气怎么遮都遮不住,这些人既然是雷鸣找来的,那身份肯定可靠,可死士是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没想到竟然能被雷鸣借来。
“都是哪几家的”李煦问。
“雷家,钟家,谢家,田家,只有这些老牌的世族才有培养死士,我雷家也是近些年才找了些人,不成气候。”
“你可知,这一去九死一生,也许你们花费大把精力和金钱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葬送了”
雷鸣嘴角微扬,笑起来和雷阳有几分相似,但他脾气明显没雷阳好,笑起来也没让人觉得亲近,“王爷放心,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找他们来,官府的衙役去了就是送死。”
李煦沉默了片刻,看了眼纪韩宇,对方面上还存着震惊,见李煦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李煦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死士如果都是出自雷家,他肯定信任,但另外三的忠心度可是要打折扣的,尤其钟家,目前都还不知是敌是友,万一这些人反水,他们才真正是腹背受敌。
雷鸣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将李煦请到一边解释说“王爷您放心,在大是大非面前没人敢耍小聪明,海贼于南越,那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无论哪个世族,都曾与海贼结下深仇大恨,这也是下官去借人能顺利的原因。”
李煦叹了口气,“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事后本王会登门道谢。”
“您言重了,对付海贼本就是南越人的义务,您这一年为南越做出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也许他们心里有些抵触和忧虑,但也不敢挑这种时候发作。”
“他们能如此明白事理真是百姓之福。”李煦不管那些人心里怎么想,这个节骨眼上能联手抗敌就是好样的。
但人命在李煦眼里都是一样的,眼前这批黑衣人个个无知无觉般悄然站立着,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做的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李煦让雷鸣去外面等着,他有些话要交代这些人,纪韩宇见状也跟了出去。
等人离开,李煦站在黑衣人前方,轻声说“把面巾扯下来吧,本王想记住你们的样子。”
众人的眼神微微聚集了一点神采,他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思想都是要远离人群,要躲要藏不能在外人眼前露面,否则性命不保,很多时候,连他们的主家都不知道他们的样子,死后也无人会将他们记住。
众人陆续将面巾扯开,露出一张张陌生的脸,李煦朝着第一排最左端的那个人说“从你开始,说说自己的姓名年龄吧,如果你们能活着回来,本王承诺,你们会脱离现在的身份,成为寇家军的一员。”
他没说让他们完成任务回来,而是说的活着回来,众人心里想法不一,但最后那句话的吸引力却是无穷大的。
会被养成死士的几乎都是孤儿,没有身份没有家人,他们如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活在阴暗里,并且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能过了明路成为一名军人,他们才能算是个正常人。
第一个人大声说“明七,十九岁。”旁边的人紧接着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报完姓名和年龄,李煦发现,这群人多数是二十岁左右,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五,而他们大多数人的名字都不是正经的姓名,而是一个代号。
目送着这群人在黑夜中离开,李煦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久久没有言语。
贺遵替他披上斗篷,轻声说“王爷对谁都很好,却忘了,他们有各自的立场,等他们回来,他们也许会变成咱们的敌人。”
“没有人天生喜欢过阴暗的日子,只要他们为南越立功,本王就有权利赏赐他们,至于他们是选择继续效忠原主还是效忠百姓,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全城的百姓也都在家中祈祷,祈祷寇家军能将海贼拦在城门之外,祈祷他们的家人能平安度过此劫。
更多的消息涌入郡守府,李煦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后半夜,刘树抱着裹成球的小公主找了过来,无奈地说“小公主见不到您睡不着觉,奴才只好带她来寻您了。”
李煦把闺女抱在怀里哄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唱儿歌讲故事,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着。
刘树还带来了几样宵夜,李煦自己吃了一些,其余的让他拿去分给还在加班的大人们。
刘树分了一圈回来,兜里多了十几个荷包,往李煦面前一摆,得意地说“王爷快看,奴才终于又有点大内总管的样子了。”
李煦不管他这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打趣道“都存起来,以后养老用,别成天想着养干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监的特性,因为没了子孙根,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后代,所以就特别热衷于收养孩子,刘树之前去慈幼局就秘密观察过那群孤儿,要不是没一个能入眼的,他肯定已经长辈分了。
刘树把荷包塞回兜里,还悄悄分了两个给贺遵,笑嘻嘻地说“您说的对,有钱在手谁还怕没人养老啊,而且奴才这辈子都跟定您的,有您一口吃的总忘不了奴才的。”
“知道就好。”
“王爷,外头情况如何了奴才来的路上都听到打杀声了。”这是他们离战争距离最近的一次,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一整天耳朵里都充斥着鼓声号角声和呐喊声,李煦身体还不觉得疲惫,脑子却被这些声音搞大了。
“最新的消息,海贼约莫四万人,集结在东城门外,但并未进攻,只是时不时分出一批人到城门下喊话,你听到的打杀声应该只是喊出来的。”
“这班天杀的贱民,好好的一个年都被破坏干净了。”
李煦不关心年不年的,他关心的是这场战役的结果,四万人当真是对方的全部实力吗他们能悄无声息地冲到闽州城下,说明对方不是只会蛮干的贼寇,不怕敌人蛮干,就怕敌人有头脑啊。
“王爷,您去睡一会儿吧,有事奴才叫您起来。”刘树心疼地看着李煦,他家王爷自从出了京城就没过一天悠闲日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本王只是坐在这屋里动动眼睛和嘴巴,能有多累,一般攻城都会选择夜间,还是再等等吧。”
李煦没等多久,听到了远处传来密集的炮竹声,这种时候肯定是没有百姓家里干放鞭炮的,能被点燃的只有那几百头牛尾巴上的鞭炮了。
东城门大开,受到惊吓的牛群撒开腿冲出去,径直往前冲,根本不管前方是人还是什么,在它们眼中,没有什么是撞不开的。
而人类与奔跑的牛群相比确实太弱了,很快对方的阵型就被冲散了,无数敌军被牛蹄践踏,鲜血染红了土地,惨叫声绵绵不绝。
寇骁站在城楼上,听着这凄厉的声音,超后方竖起大拇指,然后亲自敲响战鼓,大声吼道“进攻”
一队一万人的骑兵从城门处驰骋而出,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海贼最大的劣势在于他们都是步兵,没有坐骑,光靠两条腿能跑得过骑兵吗
长枪一进一出,鲜血喷溅出来,即使人数悬殊,一万骑兵也很快呈现出优势,将敌军搅成了一团乱麻。
寇家军的骑兵并不是多么勇猛,队伍的战马甚至大部分都是矮脚马,李煦一年到头千方百计从北方买马,也不过凑足了一千而已,这些马匹平日被精心照顾,吃的比人还好,一匹匹膘肥马壮,冲出去的气势都非常不一样。
这一战,寇家军收割了近万人的头颅,不少敌军被踩成肉泥,连头颅都捡不起来,剩余的则分散着逃走了。
寇骁下令收拾战场,然后骑兵撤回城里,城门紧闭,夜风将鲜血的腥味吹进了城里,听到鸣金收兵的鼓声,百姓们终于忍不住倒头睡下了。
李煦按捺不住去了城门处,这里遍地躺着累及的士兵,他们倒地而眠,有的嘴里还啃着一块饼,有的武器还握在手里。
李煦这次没有乔装,被人小心翼翼地护着上了城楼,城楼上寒风凛冽,刮的人骨头发疼,他一眼就看到了寇骁,大红色的斗篷被风吹得高扬,银色头盔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李煦眺望着远处,黎明乍现,那座尸体堆积的小山蓦地冲入眼里,他转个身吐了,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吸引了周围将士们的目光。
李煦无心分辨这些目标中是否有嘲笑,他接过递来的水壶,漱了口,然后小口喝了两口冰冷的水,才觉得好受些。
耳边有轻轻的叹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扶起来,“何必呢,您在后方坐镇就行,这场面太污您的眼了。”
李煦反问道“不烧了吗”
寇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解释说“现在温度太低,风太大,不好烧,等天明再说,您回去吧。”
“他们还会再来吗”
“肯定会,才死了一万人,如果这样就逃走了,也太对不起他们多年的准备了,而且我有预感,他们还有后招。”
李煦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件事,问寇骁“如果敌军拿着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开城门,你开吗”
寇骁沉默了,然后摇摇头,“不知,遇到了再想,开与不开并非一定是对的。”
李煦这会儿特别想亲一亲他,他知道寇骁太难了,数万人的性命压在他肩膀上,他输不起。
李煦偷偷将怀里藏着的小蛋糕递给他,笑着说“本来想给你带点甜点奖励一下的,但这城楼上的味道也太臭了,你留着等会儿吃吧。”
寇骁欣喜地接过,手指悄悄挠了挠李煦的掌心,几口就把蛋糕吃了,他是从尸山火海里走过来的人,这点味道算不了什么。
很快,后勤就推着车子来送吃食了,食物的香味唤醒了许多人,但这浓浓的米香和肉香夹杂着血腥味只会让李煦食不下咽。
寇骁再一次赶他离开,“您快走吧,您一尊大佛杵在这儿,士兵们都不敢大口吃饭了。”
李煦见大家确实放不开手脚,也就不在这里制造麻烦了,临走前,寇骁将他拉到墙体的另一侧,用力吻了他,低声说“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一次夜袭,他们输得彻底,至少两天内不会再来了。”
李煦摸着他下巴的胡渣,心里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说,但最终也只说了一句话“那你也抓紧时间休息。”
“放心,我这条命可值钱着呢,不会轻易丢掉的,更不会让您年纪轻轻就当鳏夫。”
李煦瞪了他一眼,“你也说本王年纪轻轻了,你要是死了,我再找十个八个不要太容易”说完他转身下了城楼,看到席地而坐的士兵们,回去后让人送来了一批帐篷,这是他当初为灾民准备的,用了一部分,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伤员有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186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城外的尸体已经烧干净了,骨头灰也被埋了,要不是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实在看不出三天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三天的时间给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都以为海贼被彻底击退了,鞭炮重新点起来,春节重新过起来,走亲访友的也拉上了日程。
李煦却还是住在外面,寇骁带人去王府看过,完好无损,并没有人闯入的痕迹,这块地当时是李煦选的,离军营很近,来的那批海贼也是最弱的,虚晃一枪就跑了,根本无心搞破坏。
天气放晴了,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李煦在看过城里的储备物资后就开始天天泡在西郊的工厂里,他收购了许多农具和铁器,用高炉炼制更多的武器,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欠下的债务,李煦都觉得人生灰暗了很多。
然后某一天,他突然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里,一个人,连贺遵都只能守在门外,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捣鼓什么,只知道两天后他走出实验室时,满脸黑灰,一身浓浓的硫磺味道,但眼神却亮的出奇。
他把实验室用三把锁锁上了,调了二十人轮流看守,比他的办公室还慎重。
原本应该放到元宵的长假也提前结束了,工人们大半都返回了工厂,加班加点地生产武器和水泥。
要不是时间不够,李煦甚至想将四面城墙全都糊上水泥,再在水泥上插入碎玻璃,让想攀爬的人无处下手。
闽州城内气氛与往常无异,但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海贼们有没有跑到其他地方去作恶谁也不知道,这群家伙撤退后仿佛就凭空消失了。
寇骁没让大军追杀,但还是派了几名斥候小心翼翼地跟上去,但才第二天就回来说跟丢了,跟丢的地方还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山谷,几万人说没就没了。
李煦第一个想法是那座山谷里有密道,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他们的到来为什么又快又准又能避过官府的耳目。
“那座山不高,百米左右,山上也没什么稀奇,里闽州也不远,大家来来往往都有经过,如果有密道,不可能没人发现吧”纪韩宇拿着地图眉头皱成了“川”字。
“更重要的是,寇家军还经常会在那座山附近操练,没有人发现异常。”
“见鬼了,难道是他们临时挖出来的”
刘树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纪大人这话还不如见鬼了可信度高,山是那么容易挖通的吗您以为挖地窖呢。”
纪韩宇还有点怂刘树,这位刘公公的气势他怕是做一辈子官都比不上。
李煦困极了,回到临时落脚的宅子里,洗澡洗到一半就呼呼大睡了,等一觉醒来,外头静悄悄的,屋里漆黑一片,竟然连盏油灯都没有。
李煦脑子里灵光一闪,从床上跳下来,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布都没有,而且胸口和肚皮下方竟然有不少被啃咬的痕迹。
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李煦急忙穿上衣服,跑出门外,见天空飘起了小雨,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抖。
刘树披着外衣从隔壁钻出来,“王爷,您醒了,要吃点东西么,厨房里还有热粥。”
李煦确实饿的不行,点点头,“来点吧,寇将军回来过”
“是的,在您睡着的时候,回来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离开前让把奴才骂了一顿,说奴才没将您伺候好,害您瘦了。”
李煦无语,“我瘦了跟你什么关系。”他这几天吃得少睡得少,会瘦太正常了,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李煦又有些恼怒,这该死的寇骁,占完便宜就跑,难道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吗
吃了三碗粥,李煦精神百倍,将自己之前的思维拿出来理一理,又在地图上写写画画,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他迫不及待地想将答案告诉寇骁,连一刻也等不了。
他带着贺遵和老七出门,马车动静太大,他便用走路走到东城门,一路遇到好几股巡逻的衙役,差点没被人当奸细射杀了。
城门口灯光大亮,值夜的士兵看到李煦过来急忙将人领到寇骁的帐前,不等他通报,里头就传来寇骁的声音“进来吧。”
李煦把贺遵和老七留在门外,自己独身进去,这个营帐是临时搭建的,薄薄的一层油布,能挡雨却挡不了多少风。
寇骁将他抱在怀里暖着,“王爷深夜前来难道是想报仇的”
李煦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寇骁的怀抱太温暖太结实了,让他舍不得推开,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时间谈情说爱。
“来看看,本王有个设想不知对不对。”李煦把地图拿出来铺在床板上,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是他们消失的地方吧”
寇骁皱着眉头,点头“对,那地方离闽州不足百里,我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没有能藏上万人的地方。”
李煦指着那山陵的一角问“这里是不是有个湖”
“是,难道他们藏湖里不可能,几万人藏水里都不用呼吸的吗又不是鱼。”
李煦又在另外一侧也画了个圈,“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湖”
寇骁平时还真没注意湖的位置,更没发现这两个湖居然只隔了一座山,当然,地图上画的不直观,是李煦手动加上去的图。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两个湖是相通的,如果他们从这个湖底游过去,完全可以甩掉追踪的人。”
“就算这条假设成立,那他们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到那边的呢两个湖也只是跨越了一座山而已,又不是跨越千山万水。”
“那就是另外一个命题了,本王也没想明白,最好的办法是让人从那个位置往四面八方搜过去看看,总能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但咱们没时间了。”
“是,最迟明晚,他们肯定还会来,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是不是说,咱们可以在这个湖边布置防线”
李煦也不敢保证,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几万人从湖底游过来,动静肯定不小,“你确定他们下次来还走这条路线吗”
“这么好的路线为什么不用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以为这个秘密一辈子没人发现,所以不如试试。”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别如此悲观,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呢”寇骁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作为一名统帅,遇到战事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每一种策略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舔了下李煦的嘴唇,小声说“最坏的结果就是咱们预计错了,他们有其他更隐秘的通道,等末将领着大部队守候在湖边时,他们却从其他地方打到城外,因为防守薄弱,很容易就会破城,到时候”寇骁嘴角车出一抹冷酷的微笑“到时候,等末将再带人回来,看到的也许就是一座空城了。”
李煦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忍住心悸说“也可能是寇将军率大军回援,与城中守卫将敌军包围,前后夹击,全歼敌人。”
寇骁哈哈大笑起来,拍掌道“对,您说的对,只要城里能阻止起有效的反抗,确实能等到援军到来。”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吧”
时间紧迫,他们抽不出一点时间来温存,李煦忙着去郡守府发布命令,他从城中青壮年中征调了一万民夫到附近运沙土和石头,又组织起了近三万人的民兵队伍,他们举着削尖的木棍或是削薄的竹刀分散在四个城门口。
李煦还下令让离城门一公里范围内的百姓全部撤离,免得敌军冲入城内时伤及百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城门被攻破,他们就必须抵死反抗,否则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必死无疑。
海贼的残忍手段他们都听过不少,谁都不希望自己与家人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因此,家家户户只要是能提能抗的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有的是扫把,有的是锅铲,还有几个屠夫在身上绑了四五把菜刀,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每家每户都把过年买来的食材全做熟了,家里人人分了一点带在身上,这是王爷交代的,如果敌军破城,他们也许会被迫躲藏起来,有食物在身边也能多活几天。
郡守府里的文官们也不全是书呆子,李煦注意到,不少官员都换上了轻便的短褐或胡服,腰间挂着宝剑或长刀,只是不少人的武器观赏性十足但未必实用。
纪韩宇脚步匆匆的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进门后立即将一封信交给李煦“王爷,这是刚收到的漳宜那边送来的急报。”
说是信,其实是一粒蜡丸子,这种蜡丸子一般会藏在送信之人的头发里,如果被人抓住,会第一时间将蜡丸吞下肚,确保信件不会丢失。
信是贾平寄来的,信中寥寥数语,写了最近海上的情况,总结完一句话海上风平浪静,并无发现异样,晨曦岛的建设已经接近完工,俘虏们干活很卖力,盐田产量持续降低,但都在预测之中。
“果然是避开了晨曦岛和漳宜,这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晨曦岛是我们的地盘了,原以为他们会第一个把晨曦岛打下来据为己有,看来是本王错估他们了。”
纪韩宇看完信件就烧了,对李煦说“闽州离海不远,对方选择进攻闽州也许也是出于位置的考虑,如果闽州在南越腹地,他们可能就不来了。”
“那幸好是来闽州,否则其他地方哪有抵抗之力”
纪韩宇听到这话顿时失笑,“您说的对,不过您有没有考虑过迁都把郡守府和王府搬到南越中心的位置,如此一来,无论从哪边进来的人都得先过好多地方才能到,不至于如此被动。”
李煦却不想搬,沿海地方的交通肯定比内陆好,郡守府设在闽州,作为海贼上岸的第一道防线,对整个南越都是有利的。
李煦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吩咐贺遵“你去寇将军那要个人,要身手好的,机灵一点的,重点是绝对忠心不二的。”
贺遵去了没多久就带了个人回来,老熟人了,郭孚,笑起来像个邻家大男孩。
李煦把他带去西郊工厂,亲自打开了实验室,将里头一筐足球大小的黑球指给他看,“这东西威力巨大,但本王没有检测过,不保证一定会成功,你将这些带去,用法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记住,否则宁愿丢掉这些东西也不能用它,明白吗”
郭孚不知道自己要接手的东西是什么,听着特别厉害的样子,他保证道“您放心,卑职记性不错的,而且我可以记下来。”
李煦见他从怀里掏出纸张和鹅毛笔,顿时不说话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么做确实没错。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这几枚土炸弹的使用方法和禁忌告诉他,让他背诵了好几遍一字不差才让人把东西带走了。
187有埋伏
郭孚背着个大竹筐回去,里外盖了三层,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一路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郭副将,您带来了什么宝贝儿”
“王爷给的好东西,晚上给大家加餐哈。”听他这么说众人以为他带来的是肉食,虽然觉得一竹筐肉不够分,但战时,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同,能吃饱就很好了,以前没有王爷的时候,他们打起仗来吃的那叫一个惨,饿狠了看到人肉都想啃两口,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郭孚把东西背去找寇骁,他没将东西放下来,只是告诉寇骁,顺王交给他一样秘密武器,说是杀伤力很大,这种杀伤力不分敌我,用不好很可能死的是自己人,所以从即刻起,郭孚要把自己隔离了,直到敌军出现。
寇骁掀开油布看了一眼,见是一粒粒黑色的大圆球,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能闻到硫磺的味道,还有一根长长的线,既然李煦要求保密,那他也就不多问了。
“既然是秘密武器,不如你留在这里守城,万一预估错误,敌人绕过防线来袭,你守在这里也能护卫内城安全。”
郭孚猛烈地摇头,“不不,王爷交代过,这东西最好不要在闽州附近使用,最好不要让百姓们看到,而且也不够安全,一个不小心可能把自己的城墙给炸毁了。”
寇骁越发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但也更加谨慎,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那你自己小心,准备一下,今日入夜后就启程,这次会带两万人马出行。”
郭孚没什么要准备的,他在身上藏了个火折子,然后穿上厚厚的棉服,戴着厚厚的棉帽子和围巾,希望自己被炸翻的时候能滚的远一点。
夜幕降临,将士们享用了一顿不错的晚餐,李煦确实送了几十头羊来,像是知道他们今夜要行动似的。
吃完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城中的妇人自发地来收拾碗筷,有的还会给士兵们缝缝补补,送几双自己纳的鞋子之类的,每到战时,百姓们似乎都开始念着寇家军的好了,也不骂寇骁是煞神了,给寇骁送东西的人是最多的,场景堪比顺王乔迁。
寇骁带着两万人马与一万民夫赶赴那座山脚,夜太黑,一行人连火把都没敢点,走的格外慢,尤其是后头的一万民夫,全都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石头或者砖块,每一担都非常有分量。
等到了山脚下的那个湖边,寇骁让人在原地休息,自己带着人在附近勘察地形,这地方他一点不陌生,但从前也没一寸一寸搜寻过,从路面上确实看不出异常。
他再看那座山,百来米的高度,山坡很缓,两侧都没有悬崖峭壁,不存在天险一说,山上的植被也是最普通的茶树加灌木,很矮,想藏人都不容易,更别说几万人同时上山后藏起来了,根本藏不住。
所以最后寇骁还是把目光放在水里,这个湖他们不是没下去过,洗澡捞鱼的都有过,但没人去过湖底,更没游到对岸,不知道是否像李煦猜测的那样湖底通向山的另一边。
夜太黑了,寇骁也不敢让人下水,下去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等天明。
他派了一队人爬到山顶,然后这群人很快返回来告诉他,从山顶上根本看不到山那一边的情况,山下那片湖很大,而且晚上视野也不好。
寇骁一时不知这道防线该怎么布置才能最有效的打击敌人,既要隐秘又要有杀伤力,但以目前这地形来看非常难,如果只是在湖边筑一道墙,那对方一露水面就能看到,完全有时间往回游。
如果要在山坡上做文章,对方从湖这边上岸,他们的射程不一定够。
寇骁也不到处转圈了,闭上眼睛一点一点的回忆这附近的地形,模拟了数种情形,最终还是选择在山上设伏,虽然效果会差一些,但能最大程度的保障己方的安全。
很快,民夫们就挑着石头上山了,一整夜没有停歇的劳动,终于在天亮前弄出了一条长长的防线。
休息够了的寇家军开始捯饬自己,身上穿着迷彩服,头戴迷彩帽,还弄了树枝树叶挂在头上和身上,将自己打扮成一棵树苗,就是在一群灌木中显得有些高壮,不过等他们潜伏下来后,又与四周融为一体,除了让山上的树木显得更茂盛些外,并不突兀。
寇骁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这个伪装可以给满分了,换个外行来看,肯定看不出一点端倪。
清晨,大家期待的阳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大雨淅淅沥沥地下下来,寇骁咒骂了一句贼老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大家借着雨水用点干粮,他们这一等,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寇骁的推测不会超过两天,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天亮后,寇骁还是派了两名水性很好的士兵下到湖底,试着往山那边钻,如果能成功,那他们这一夜的劳动就不算白费,如果是死路,他可能就要收拾包袱滚回城里去了。
没等那两名士兵回来,寇骁先收到了山顶斥候兵的消息,山的那一边有动静,太远看不清楚,但肯定是有大队人群靠近。
寇骁忍不住激动起来,“本将军亲自上去看看。”他快速跑到山顶,用简陋的望远镜看那群人,一群黑压压的脑袋和看似缓慢的移动速度,除了海贼不做其他想,而且这群人有个特点,都穿着紧身衣,没有车队,意味着没有辎重,也就是说,他们是带着必胜的信念来的。
寇骁听李煦说过,他派了死士去寻找他们的船只,如果能找到便一把火烧了,绝了他们的后路,现在想想,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他们的粮食肯定都储备在船上,烧了船不仅是断了他们的后路,而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啊。
寇骁悄悄地下山,让人去试着将水里的人呼唤上来,可别在水里头碰头遇上了,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水深的地方很难听到岸上的动静,加上雨声的覆盖,哪怕在湖边喊破喉咙水里的人也听不见。
有人找来了几根长长的竹竿,接在一起往水里捅,就算捅不着人也能让对方看出异样。
果然,没过多久,湖中心就露出了两颗脑袋,两人朝岸上的人竖起中指,然后奋力游上岸。
这竖中指的习惯还是跟顺王学的,一开始听说是赞扬人的手势,大家都纷纷学去了,等李煦发现时已经无法挽回这个错误的认知了,于是他只能将错就错,反正古人永远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来人爬上岸,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他娘的,这湖真是深啊,太深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路,我们游的很慢,时不时还要露出水面换气,这条湖就算和对面相通,也没几个人能游过去吧。”
“嘘他们来了。”
“”两人无语极了,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着对方冒头,否则实在不敢相信对方的水性如此之好,和那群海贼相比,他们的水性差太多了。
“听说水师那边天天练潜水,这个方法还是王爷提出来的,王爷还真是明智啊,难怪咱们以前打海贼总是那么吃力。”
时间仿佛变慢了,寇家军在山中等了许久,才接到对方下水的消息,但这个消息一落实,大家自信心就涨起来了,没有什么比预知敌军动向更有利的了,他们只等那群海贼在湖里冒头,便能砸的他们哭爹喊娘。
寇骁让郭孚去山的那一边守着,如果有大部队往后撤,就让他祭出秘密武器,用这群海贼来实验王爷的研究成果,反正山的那一侧没有村庄,就算把湖水抽干了也影响不到他们,隔着那么远,闽州的百姓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郭孚笑眯眯地说好,“嘿嘿,您就等着瞧吧,反正听王爷的描述,卑职觉得这东西会把海贼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踏上南越的土地半步。”
寇骁听了却觉得不放心,当时李煦让他推荐一个机灵且忠心的人,他想也不想就把郭孚介绍过去了,但听到郭孚传回来的话,他深知这个任务有多危险。
“你”
他刚开口郭孚就制止了他,“将军,您别说了,什么后果卑职心里有数,咱们当兵的人,每日过的不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的生活么,如果能用卑职一条命换一场战事的结束,那是多么伟大多么光荣的事情啊,到时候王爷一定会把卑职的名字刻在英雄纪念碑上,能流芳百世呢。”
寇骁扶额,“你又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哪来的英雄纪念碑”
“肯定有的,您忘了,连那群老扣扣捐钱修个路王爷都给他们立碑了,咱们将士们沙场拼杀,以性命换取老百姓的安稳生活,这贡献不比修路小吧王爷肯定会立碑的。”
“立不立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死了,连个后代都没有,清明没人给你扫墓,中元节没人给你烧纸钱,你那刚到手的砖瓦房立马就会易主”
“将军,求您善良”郭孚撸了一把脸,觉得这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否则他肯定撂挑子不干了,哪有人明知道要死要往前冲的。
寇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记得要活着回来,如果能活着回来,你就是此次最大的功臣,王爷的大方你是见识过的,奖励什么的不用我说吧,你的后半辈子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取决于这次了。”
郭孚立即信心高涨,“诺,卑职一定顺顺利利完成任务,活着回来领赏”
说话间,那边已经陆续下水了,几万人跟下饺子似的潜入水中,水面起初还有些波动,但等这群人潜入深水中,湖面就恢复平静了。
山顶监视着的斥候兵们拿着望远镜都看呆了,好家伙,这群人真不愧是海里生海里长的,这水性好的令人嫉妒,要不是他们有这望远镜,光靠肉眼根本看不出异常来。
难怪对方敢走这条老路,这是笃定他们发现不了。
寇骁默默地算着时间,从山的那一边游过来肯定不会太容易,水性再好能在水里憋气多久呢所以他们一旦到了这边第一件事肯定是露出水面换气。
不用他吩咐,寇家军们纷纷瞪大眼睛盯着下方的水面,心跳声此时都比呼吸声大,还有血液里流淌着的野蛮因子,仿佛立即就要爆出来。
寇家军靠人头计算军功,杀的敌人越多军功累积越多,升迁的越快,但凡想往上爬的,都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人。
水面似乎有了动静,最下排的士兵都准备好了石头,手心紧张的冒汗,石头差点从手里滑脱。
“稳住,一切听将军号令”每位小队长都如此提醒着身边的小兵。
这次带来的士兵中有一大半是新兵,与之前的剿匪不同,这是实打实的战争,所以大部分人都紧张的要命,这种情况下,还真有可能看到下方有个脑袋冒出来就尖叫着把石头砸下去。
这可不是件好事,寇骁肯定要等敌军半数抵达这边才会下手,否则砸中一颗脑袋,其余脑袋都缩回去了怎么办
水面陆陆续续有波纹产生,最初冒头的是十个人,这十个人大大地吸了口气后就在原处飘着,转动着脑袋四处看,许久之后才见他们潜入水下,估计是报信去了。
“还挺谨慎”寇骁暗暗点头。
谨慎之后,水面彻底沸腾起来,一颗颗脑袋从水里钻出来,估计是在水底憋得狠了,这时候每个人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狠狠地呼吸新鲜空气。
寇骁等到水里的脑袋足够多了才一声令下,“动手”
刹那间,一颗颗石头从山坡上砸入水中,刚开始人太密集了,哪怕随手一扔,石头也能砸到一个人。
同一时间,上万颗石头同时砸下来,立马就有大几千人哀嚎着沉入水中,几乎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好,有埋伏”海贼们纷纷大叫起来,然后幸运躲过石头攻击的立即往水里躲。
虽然石头入水后还有一定的攻击力,但有了水的阻力,效果大打折扣,只要潜的够深,石头根本对水里的人发挥不了作用。
寇骁一轮石头攻击后立即下令“换弓箭”
顿时,一排排箭雨戳入水中,很快就有鲜血飘上来,染红了这一片湖水。
寇骁不知道这一次攻击重伤了多少敌军,只能凭着感觉走,“迅速下移,包围湖边,别让任何一个海贼逃上岸。”
寇家军手持弓箭迅速跑下山,然后在湖边围成一个圈,这期间,有受伤的海贼忍不住浮出水面换气,都被一箭射中眉心挂了,再之后,很久都没人敢冒头了。
寇骁不悦地抿着嘴唇,这么一来,敌军肯定是不敢过来了,最大的可能是往回游,山的那一边地形太缓,根本不适合再来一波攻击,只能靠郭孚了。
188来抓我们呀
郭孚紧张极了,他上过无数次战场,杀过不知道多少敌人,但还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张的。
身边的两名亲卫还在开玩笑,“副将大人,您听,山的那边传来了石头落水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郭孚看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都注意点,那边声音停了就死死盯着下面的湖水,一旦有人过来就提醒我。”
“大人,咱们到底是什么任务啊光靠咱们三个人也杀不了几个人啊。”
“屁话,等着看好戏吧”郭孚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蹲守在这里的,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牺牲就够了,“你们两退回去,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再来汇报。”
左右亲卫“呵呵”笑了起来,一人一边搂住郭孚的肩膀,“您就别赶我们走了,我们知道这次任务危险,否则将军不会给我们二人下死命令,您放心,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就是就是,哪有上了战场还临阵脱逃的,您放心吧,将军说了,后事一定给我们办的风风光光的,家里也都会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郭孚冷着脸想将军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快看,有动静了。”湖面的动静比想象的来的快一些,应该是那些还未抵达对面就知道被埋伏的海贼退了回来,这座山虽然不高,但直径很长,湖底的通道不知道有多宽,几万人一起行动,想必也得排很长的队伍。
水面汩汩的冒出气泡,郭孚他们就藏在湖边不远的灌木丛里,原以为这些海贼会原路返回,没想到他们露出水面后竟然直接爬上岸。
“怎么办他们上来了。”
郭孚盯着水面,过来的人还很少,不宜动手,“再等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越来越多的敌军爬上岸,他们有的躺在岸边急促地呼吸,有的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这个时候,如果郭孚带了兵过来,肯定就冲上去一刀结果他们了,哪还用得上秘密武器。
不过郭孚低估了这群人的耐性,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吹了声口哨,原本还瘫软在地的海贼们立即跳跃起来,一个个生龙活虎,哪还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郭孚盯着那男子看了好久,确定他至少是一名将领级别的人物,他将背上的竹筐放在面前,轻轻掀开包裹,犹豫着看向里头的黑球。
“大人,他们要上来了”亲卫激动地喊道。
郭孚咬咬牙,抱着一枚黑球出来,将长长的引线扒拉到面前,思考着李煦交代的每一句话,再看到底下聚集的海贼,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旁边两人还好奇地探头过来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郭孚一脚踹开一个,“滚远点。”然后死死盯着不断变短的引线,直到它剩一条胳膊的长度时猛地将黑球丢向下方,直直地往那男子头上砸去。
那男子意识到有东西破空飞来,下意识地反手一打,直接将黑球打入水中,郭孚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沉入水中,想着引线肯定被扑灭了,也就意味着这东西肯定失去作用了。
他暗道可惜,而且这一下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方位,海贼们以为又遭遇了埋伏,纷纷拿出武器分散着躲开,郭孚没敢耽搁,拿出第二颗黑球点燃,引线刚开始燃烧,他就听到底下的湖面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闷响,紧接着,平静的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水柱,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无数人体被水流冲击着上上下下,发出惊恐与凄厉的惨叫。
一枚东西落到郭孚面前,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胳膊,手指还颤动了两下,甚是吓人。
“这这东西”
“刚才是地动山摇了吗我怎么感觉我摇晃了。”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见我耳朵聋了吗”
郭孚也觉得自己耳朵聋了,被吓呆的他差点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枚黑球,而且还是一枚正在燃烧的黑球。
等他意识回笼,引线已经快烧到手指了,他吓得把球丢出去,这一次,正中正下方,也让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东西爆炸后的威力,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支离破碎的尸体,无数人凄厉的惨叫,原本还站在岸边的海贼纷纷跳入水中,可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残肢断臂,更是吓人。
“娘呀,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郭孚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想,对方虽然被炸怕了,但还活着的海贼除了掉进水里的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由着那男子带领朝郭孚他们这地方冲上来。
显然,这男子已经发现偷袭他们的人数不多,而且位置非常明确,只要能抓住这个偷袭者,对方就丢不出那可怕的黑球了。
“大人,他们上来了”
郭孚拿了两枚黑球一左一右递给他们,“都点燃,丢下去。”
这个操作太容易了,他们刚才也看到郭孚的做法了,立即取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燃,但他们不知道这引线要烧多久,刚发出“呲呲”的声响就吓得丢了出去,黑球在山坡上滚了几圈,一个引线被土壤蹭灭了,还有一个滚到湖边的位置被树枝卡住了,但引线烧完后也没见它爆炸开,像是临时发了脾气一样。
郭孚自己手里还捧了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海贼已经近在眼前,郭孚转身向山上跑,高举着黑球对海贼吼道“你们最好别过来否则大家共归于尽”
这句警告非常有力,海贼们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惊吓地看着他手里的黑球,那呲呲呲的声音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刻在众人的脑海里。
“少主,怎么办那东西威力太强了,咱们先撤吧”有人害怕地问。
那名少主握紧拳头,看向郭孚恶狠狠地说“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吗”这东西太恐怖了,如果南越的士兵都有这样的武器,那他们根本毫无胜算,这场仗根本没法打。
少主踢开了脚边的竹筐,又看了眼郭孚三个人,见他们手里除了一个黑球什么都没有,心里有了推测,“别怕,这是他们最后一个了,都警醒些,只要避开十米范围就是安全的。”
这个男人无疑是谨慎且果断的,从刚才那个黑球就能推断出,这东西的杀伤面积有多大。
郭孚一退再退,手上的黑球已经快烧到了尽头,他无法,先做出一个抛掷的动作,看着那群人急忙退避开来,然后迅速将黑球砸到那名首领的身后,他不傻,知道要想正中目标太难,而且距离太近还容易被对方反攻,最重要的是,丢的近了他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轰”一声刺耳的爆炸声,裹着泥土和石块飞溅开来,不少海贼被爆炸的气流掀飞了出去,还有不少被尖锐的石块击中,负伤累累。
郭孚迈开双腿往山上跑,在水里,他们的速度不如海贼,但上了山,可就是他们寇家军的天下了。
三人急速跑到山顶,看到山的那边来接应的寇家军,站在山头朝下方摇旗呐喊“来呀来呀,来抓我们呀”
“少主,快撤吧,应该是寇家军追来了。”
乌昀看着身边早被吓破胆的士兵,知道这一战肯定是没希望赢了,立即下令撤退
他们跳入水中,也带走了受伤的同伴,在一片残肢断臂中下潜,很快,湖水就恢复了平静,除了那些破碎的尸体,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
寇骁带着人绕过来接应,郭孚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水,颤抖着双手说“将军,幸不辱命王爷他他真是奇人”
山这边的动静寇骁也听到了,虽然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画面,但造成的动静太大了,他们也被惊了一下。
寇骁命令一小队士兵去处理湖水里的尸体,总不能让尸体就这么飘在水上,太恶心人了,然后抓着郭孚到一旁打听细节。
郭孚双眼亮如星辰,边说边比划着,“您是没瞧见,火折子一点,那引线呲呲烧到尽头,然后”嘣”的一声,天崩地裂,什么都炸成渣了,要是人群密集,这样一颗黑球下去就能死伤好几百,实在是太厉害了”
寇骁去查看了爆炸现场,被炸过的地方呈现出黑色烧焦的模样,也残留着烧焦味和硫磺味,那挥之不去的烟雾还带着尸臭,闻之作呕。
“对了,还有两个没爆炸。”郭孚指着那两个安好的黑球说“也是卑职失误了,不该将这东西给旁人,结果点燃了并没有爆炸,您说,是不是王爷只赋予了卑职这项能力,旁人接手则不行”
身旁两名亲卫臊得脸红,如果刚才他们没把事情办砸,一定能多杀一些海贼,说不定运气好连对方的首领也能炸翻了,结果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居然失效了。
寇骁用长枪拨弄了一下那两枚黑球,见其中一个还挂着引线,就取了火折子点燃它,然后用力一抛,将黑球远远地丢开,几息之后,所有寇家军都目睹了黑球爆炸的过程,浓烟滚滚,声势浩荡,确实有地动山摇之感。
郭孚嘴巴张大,小声吸了口气,“原来只是引线熄灭了呀,太浪费了。”
是的,太浪费了,好好的一枚炸弹,居然就这么听了个空响,至于另外一枚,寇骁没有看到引线,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东西威力这么大,他也不敢让人带回去,否则半路突然炸开了,死的就是他们,于是枪头一勾,将东西抛入水中,直到它沉到底才下令撤退。
180元宵佳节
第二场战役打的依旧漂亮,百姓们不知道其中曲折,只知道闽州暂时安全了,按照寇将军传出的话语判断,短期内海贼是不会再来了。
春节还未过去,元宵也没到,李煦为了安抚大众,请了几个戏班子每天在城里的广场免费唱戏,还让人去做无数个灯笼,准备过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
李煦也接女儿搬回了王府,狠狠睡了一觉,然后精神抖擞地拿了材料来准备给小公主糊个最特别的灯笼。
父女俩头碰头聚在一起,一个在用浆糊粘纸壳,一个拿着小刀削竹片,但两人都是生手,做出来的东西只勉强能看。
寇骁安排好了军务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悠然自得的画面,他想,就为了守护这片安宁,他也愿意尽全力去与敌人抗争。
寇骁走过去,看到李煦削出来的竹片,厚薄不均,粗细不同,忍不住抢了他的活,“王爷这双手太嫩了,小心被竹片割伤,还是让末将来吧。”
李煦把目光移到他脸上,见他下巴又长满了胡渣,脸庞消瘦了不少,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他,同时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停,几刀子就削出了一条漂亮的竹片。
小公主拿着寇骁做的竹片和李煦做的放在一起比了比,乐呵呵地笑道“还是寇叔叔厉害些,父王削的竹片太丑了。”
李煦敲了她一记,假装生气道“丑是丑了点,但你寇叔叔除了会削竹片什么都不会,你问他会做灯笼吗”
小公主果然歪着脑袋问“寇叔叔会做漂亮的灯笼吗”
寇骁确实没自己做过,但他觉得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他,极自信地回答“会啊,寇叔叔做一个送给你。”
小公主拍着手说“好啊好啊,你和父王一人送我一个,这样我就有两个了。”
李煦摸着她的脑袋,“人可不能贪心,如果只能要一个,你要父王做的,还是寇叔叔做的”
小公主为难地看着他,想说两个都要,还是寇骁替她解了围,“不如这样,我与王爷各做一个,小公主喜欢哪个就要哪个,剩下的那个就送给对方好了。”
寇骁存着私心,想要李煦做的灯笼属于自己,李煦听他这么说也没拒绝,反正都是自家人手里拿着,给谁都一样。
但有了可比性,两人就不敢做的太随便了,而且起了好胜心,力求做的比对方好。
寇骁削竹片有一手,很快就做好了骨架,但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太会了,糊纸的时候弄的到处都是浆糊,粘的坑坑洼洼,小公主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反观李煦,竹片虽然削的不怎么样,但糊纸还是糊的很平整的,而且他做的不是普通的圆形灯笼,而是一个可爱的小鸭子,虽然最后做出来这只鸭子离“可爱”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总归是充满童趣的,尤其李煦还将整个灯笼涂上了颜色,画上翅膀,远远看相当吸引小孩子。
小公主不等寇骁做好就先选了李煦做的鸭子灯,很抱歉地看着寇骁,“寇叔叔,虽然您做的很辛苦,但姝儿还是喜欢父王做的,要不姝儿也给您送个礼物做补偿吧”
寇骁正致力于将手上的灯笼粘成球形,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这个做好了送给王爷,没白做。”
李煦连忙拒绝,“我不要”说真的,那灯笼真是太丑了,丑的没边,他绝对不会提着这样的灯笼出门的,否则全城百姓要以为王府破产了。
寇骁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忙活,李煦干咳了两声,安慰道“那个,要不就留在家里看看也行,总归是一片心意嘛。”
寇骁忙到晚上才把灯笼做好,为了美观一些,他做好造型后又在外面糊了一层纸,至少不再是坑坑洼洼的了,但依旧丑,李煦把灯笼点燃的时候甚至希望来一股妖风,把这灯笼烧了得了。
寇骁幽幽地问道“王爷,您这表情看着不太得劲啊,要是不喜欢您烧了就是了。”
李煦勉为其难地把灯笼抬起来,违心地赞美道“还是不错的,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不容易了。”他想起之前收到寇骁送的纸船,水平同样一言难尽,可见寇将军这双手只适合拿枪杀人,确实不适合做手工活。
到了元宵那一天,两条水泥大马路两侧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这些灯笼大部分都是出自巧匠之手,美观极了,小公主的鸭子灯刚那出门,就被比下去了,然后撅着小嘴把等递给小丫鬟,自己去买了个漂亮的兔子灯提着。
小公主身份尊贵,平日很少出门,认识她的人不多,因此她带着几个丫头和护卫逛街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一片灯海中,纪韩宇和姜秋明也一起走着,两人如今是邻居,今夜出门时在门口遇上了,姜秋明随口约了一句一起逛逛,对方竟然没拒绝。
一路上都有百姓给二人行礼问安,姜秋明在闽州生活了二十几年,认识他的人肯定多,纪韩宇则是官场新秀,几乎人人传颂的有为青年,认识他的人也不少。
姜秋明望着长而明亮的街道说“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夜景了,王爷总是能让百姓们活的更快乐。”
“因为他能体会到百姓苦,也能找到让他们快乐的点子。”就像这次的元宵灯会,在大战过后,百姓们的心态多少有些恐慌和疲惫,这么闹一闹,正好驱散他们的阴霾。
而且做灯笼花费不了多少钱,工匠都是自家的,材料都是现成的,无非是多耗一点油而已。
“此次能大败海贼,还多亏了王爷做出的秘密武器,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纪韩宇对这是略有耳闻,但并没有去打探什么,王爷也从没有提过什么,“不知,王爷既然没说出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军师大人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寇将军也是如此交代的,只是如今军中略有传言,说王爷是隐藏的战神转世,只是顾忌着寇将军的权威,没敢太出头而已。”
纪韩宇眉头皱了皱,“谁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不是离间王爷和将军的感情么”
“是啊。”姜秋明深深叹了口气,作为知道那二人关系的知情者,他觉得这背后的人可悲又可笑,那两位的感情是能随便离间的吗
纪韩宇却误以为他在为寇骁的担心,劝解说“军师还是把幕后之人查出来严处才好,虽然只是流言蜚语,但日子久了,难免生出事端来,寇家军是姓寇的,这一点王爷从未想过改变它。”
“我明白,只是那东西一出,吓破胆的又何止是敌人,胆小怕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被人钻空子。”
“那就借此机会清洗清洗,寇家军贵精不贵多,真正的精锐不该被一点流言蜚语带动情绪,南越是顺王的封地,王爷对寇家军拥有最高的支配权利,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兵权是属于寇将军的。”
姜秋明嘴角扯了一下,似乎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驳,只要那二位亲如一家,管他姓寇还是姓李。
但将来到了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双方能否心平气和的划分开来就不好说了。
“快看,那是王爷和将军吗”姜秋明突然指着前方的二人问道。
纪韩宇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个背影相似的人,他们一行七八个人,个个戴着面具,看不出面容,但从身段和气势不难认出李煦和寇骁。
“听说中原的百姓们都喜欢过元宵佳节,灯下会美人也是一种习俗,就不知今夜能否抱得美人归。”寇骁从小贩子手里买了一盏莲花灯,硬塞进了李煦手里,“补偿你的,回头就把家里那个破灯烧了吧。”
李煦无奈地看着他,出门前他因为死活不愿意提着寇骁做的灯出门把对方惹毛了,虽然对方最后妥协了,但看看手里这盏灯,这火气显然还没散呢。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提着丑灯出门,只是那盏灯恐怕持续不了多久肯定就散架了,还不如作为艺术品供起来,起码能多存活几天。
当然,这话他不会告诉寇骁,手里的莲花灯精致极了,灯芯即花心,嫩黄色的,粉色渐变的花瓣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上头还能看到滑动的水珠。
李煦也挑了个狮子灯送给寇骁,低头在他耳边说“你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毛都炸开了。”
两人在街上交头接耳,态度亲密,一看就是感情深厚的朋友,他们气质非凡,即使戴着面具也不难猜出身份,只是大家没有明说而已。
纪韩宇是知道李煦和寇骁的关系的,但他以为姜秋明不知道,立即拉着人转头就走,“王爷一定不想让人打扰,咱们换条路吧。”
姜秋明被拉着走了一段,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觉得掌心火辣辣的,像是被烫着了一样。
等纪韩宇松手,他搓了一下手掌问“你怎么知道王爷不想让人打扰说不定咱们还能结伴一游呢”
纪韩宇没有错过刚才那两人对视的目光,那眼神那表情,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啊,要是硬凑到一起肯定也是不自在的。
纪韩宇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知道自己是喜欢顺王的,但他也知道,就算没有寇骁,王爷也看不上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说这个了,前面有个摊子的馄饨做的不错,我请军师大人去吃一碗吧”
“我知道,那是老杨家的大肉馄饨,皮薄馅大,在闽州城卖了几十年来,味道很是一绝。”
结果两人刚到摊子那坐下,隔壁桌也坐下了两个人,扭头一看,好巧不巧正好是寇骁和李煦。
双方对视一眼都有些局促,纪韩宇和姜秋明是因为不知道要不要当没看见,这招呼是打还是不打,李煦则是因为约会撞见熟人,有些不好意思,只有寇骁非常自在地给李煦洗了筷子和调羹,还给抹了桌子,殷勤备至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姜秋明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私下的相处模式,没想到是这样的,他家将军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温柔可亲,细心周到,哪还有半点煞神的模样
“老板,馄饨两碗。”一声高喝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两个熟人在剩下的那张桌子旁坐下了。
190出发
李煦摘下面具,让老板把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真是有缘了,吃个馄饨竟然还能凑一大桌。”
纪韩宇表示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缘分,他和姜秋明本来是想避开走的,兜兜转转又遇上了。
另外二人也是暗暗苦笑,早知道会在这儿遇上这么多位菩萨,说什么也不贪这一口了,馄饨哪天吃不得
最不得劲的是寇骁,本以为是两个人的约会,结果刚出来没多久就凑了这么一大桌人,碍眼的很。
他看向姜秋明,用眼神询问他为何会和纪韩宇凑到一起,这两人分属不同阵营,按理应该保持距离才是,他早忘了自己当初让姜秋明拉拢纪韩宇的事情。
郭孚低着头看着斑驳的木桌面,数着上头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痕迹,希望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上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加上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才特批了三天假期,给他缓和心境用的,其他几位副将可都还苦哈哈地守在城门口呢。
他身边坐着张朔,王府的重要管事之一,是非常得李煦看重的大师傅,要不是工部没能成立,张朔可能已经是个品级不低的工部官员了。
寇骁再往这边看一眼,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人都和王爷的人搅合一起去了,难道是他榜样做的太好
摊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家,腿脚不便,眼睛还不好使,先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摆在纪韩宇和姜秋明面前。
二人急忙将碗推到上峰面前,恭恭敬敬地说“您先请用。”
李煦轻轻吹了吹热汤,尝了口味道,然后朝碗里加了点醋,也给寇骁加了点,无视对方微皱的眉头。
其他四人的馄饨很快也端来了,大家沉默地吃着,一碗并不大份的馄饨仿佛要吃到天荒地老,连最后一滴汤都要喝光了才算完。
吃完后,大家也不敢提出要走,因为两位大佬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于是端正地坐着等大佬训斥。
李煦朝郭孚笑了笑,和悦地说“这次任务确实完成的不错,郭副将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郭孚愣了下,激动地站起来,“卑职不需要奖赏,这乃卑职分内之事,何况都是王爷的武器厉害,其实卑职根本没费什么力,不敢要奖赏。”
“话不是这么说,这东西危险,伤人伤己,又是试验品,郭副将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他神色肃然地说“上阵杀敌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王爷您帮南越度过了一次难关,卑职这点功劳不算什么。”
李煦转头问张朔“张管事怎么和郭副将走到了一起”
张朔有些紧张,他看到李煦还是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加上对李煦的崇敬之心,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五一十地交代“回禀王爷,是郭副将找在下做几样家具,事情说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没得空,今日遇上了便说起了这事。”
李煦这才想起来,他当初建了十栋新宅子送给军中副将,因为早就交付了才对,没想到郭孚连家具都没做完。
“这点小事你让手下的木匠去做就是了,多少费用都算本王的,就当本王送给郭副将的乔迁礼。”
郭孚瞪了张朔一眼,这事情他们私下讲讲也就算了,怎么能说给王爷听了,这不是让王爷误以为自己要占他的便宜吗
他讪讪地笑道“不用不用,也就差几样小家具了,回头随便找个木匠就能做,不敢劳烦张管事他们。”
其实他是想要做几样与新王府样式的家具,听说床是软的,椅子是软的,地板是热的,衣柜也格外别致,外头可做不出这些来,只能找张朔帮忙。
反正他平日住军营,新家不急着搬,也就拖到现在。
李煦笑笑不说话,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肯定是要送的,何况郭孚和寇骁的关系不一般,他送几样家具也不算收买人。
他轻轻捅了寇骁一样,“寇将军不如也送几样乔迁礼,郭副将无依无靠的,你这个主帅也该帮忙张罗一点生活上的事吧”
寇骁点点头,“等明日让寇府管事过去瞧瞧,缺什么补什么,争取正月就能住进新房。”
郭孚再三道谢,觉得今天这趟出来的太值了,刚才的拘谨一扫而空,给李煦和寇骁各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敬了他们一杯。
张朔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佩服极了,他知道郭孚也是家奴出身,幸运的是他得到了寇将军的重用,一跃成为军中将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张朔知道王爷欣赏自己的木工,他也一直不遗余力地替王爷办事,但总觉得自己还差了点什么,同为管事,像雷骆雷管事就格外风光,受人追捧,但他却寂寂无名,追根究底,还是自己嘴巴不够活络。
他试着张开嘴,想说几句奉承话,但话到嘴巴怎么也出不了口,反而更加尴尬。
李煦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朝他点点头说“前几日多亏了你与岑老带着人没日没夜地赶工,城墙加固了许多,城门也修的不错。”
这几日,四面城墙全都用水泥加固了一遍,城门也重修了一遍,哪怕是攻城器,也别想轻易破开闽州的城墙和城门。
张朔脸色微红,是被夸赞后的激动和感动,他急忙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而且都是王爷的东西齐备,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确实不假,历朝历代,不是缺少想干活的人,而是缺少足够的物资以及英明的领导。
就像黄河发大水,民夫们哪个不想筑起高高的堤坝将洪水阻拦在河道里,奈何他们空有一双手一身力气,朝廷拨下来的公款,一层层盘剥下来,只剩了一点点,各路官员中饱私囊,以次充好,修出来的堤坝只能是豆腐渣一样的脆弱。
贪是人类的天性,李煦也无法保证所有的官员不贪,但他可以适当的提高官员的待遇,对他们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加上更严谨的监管制度,让这种情况更少的发生。
尤其在闽州城内,谁也不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作妖,要知道当初修路,也不是没人从中揩油,结果最后调任的调任,离职的离职,这事虽然没明着办,但机灵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你们的功劳,将士们在前方拼杀是功劳,你们在后方保障后勤也是功劳,没必要谦虚。”
张朔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来很高兴,眉眼带笑地点头“多谢王爷肯定。”
“起风了”李煦伸手让风吹过掌心,轻轻握了握,“时机正好,明日众将士该启程了。”
元宵的热闹气氛还未散尽,街上的花灯还挂着,但十六这天早上,所有百姓都看到了军容齐整的寇家军在城外整装待发,写着“寇”字的军旗在风中飘扬,顺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为即将出发的将士们践行。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简单的几句,他让众将士们保重身体,让他们多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想想南越这一年的平稳安逸,以及他们的光辉未来。
他说“大好男儿,志在四方,今日,只是你们人生的,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家国而战,你们是英雄,英雄将会有英雄的待遇,本王期待着你们凯旋而归的日子。”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震天的呐喊声传遍全城,寇骁手中的长枪朝天一指,声音戛然而止,他深深地和城楼上的人对望了一眼,吼道“出发”
李煦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队伍的身影才下来,周围围观的百姓也久久不肯散去,他们相互慰藉着,鼓励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不是说将海贼打退了吗为何还要出兵”有不明所以的百姓问。
“你也说只是打退了而已,谁知道他们哪日又卷土重来,寇家军主动出击也好,最好杀光那群海贼,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再来捣乱。”
“原来如此,是该主动出击,只是海贼一旦退回海上,根本追不上吧”
“以前不行,现在有顺王在呢,听说船坞那边每几日就能造出一艘新船,有船有兵,肯定能追上海贼,让他们无处可逃。”
“说起这个,你们可知船坞那边有个姓秦的管事”
“不知,为何提起这人”
说话的人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我有个亲戚是秦村的,就是秦管事的家乡,听说他家大儿子打着他的名号在村子作威作福呢,而且还建了个商队,不知上哪挣了许多钱回来,那银子一箱一箱地搬回老宅。”
“秦村我知晓,以前就是个小渔村啊,秦管事呀,是那位会造船的秦老爷。”
“正是他。”
“可他的长子不是渔夫吗他家的船就是他继承了去,听说这小子挺能干呀。”
“能干是能干,就是有点那个哎,不说了,人家如今发家致富了,与以往不同了,听说他在秦村霸占了不少土地呢,还大肆招收新人,不少人冲着他给的银子都自愿为他卖命呢。”
“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嘘我也是听说啊,这秦家长子是在海上捞的金,指不定啊就和那群海贼同流合污了呢。”
“不可能吧,他爹能答应百姓们能答应”
“他爹在闽州码头那闭关造船,哪里知道家里的事至于百姓,呵,秦村靠着他都发达了,哪里会说他不好”
“这么说来,还真得防着点,要不要去给王爷写封匿名信,让他小心被自己人捅了刀子你说,这群海贼来的这么突然会不会就和秦家那小子有关系”
李煦此时坐在郡守府的会议室里,同样听到了这样的疑问,一名官员沉着脸说“王爷,这秦祖新若真与海贼有生意往来,必定会受海贼驱使,说不定就是他将人带上岸的。”
李煦安抚道“没凭没据的事情先不提了,本王已经让人去秦村监视着他了,如果真是他所为,肯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的。”
李煦派去的那几十名死士渺无音讯,也不知是生是死,要是能传回只言片语就好了。
寇骁领着三万寇家军出征,目的地是避风岛,如果那群海贼没有返回避风岛,这一次,他们很有机会能直捣对方老巢,但这一战其实并没多少胜算。
出海远征,对寇家军还说是第一次,那避风岛上不知还留有多少战斗力,何况还有个睿智的老岛主看守大本营,寇骁他们想攻岛没那么容易。
贾平收到各方来信,也知道了海贼上岸的事情,而且直取闽州,兵临城下,他认为这是他的失职,给李煦写了一封很长的请罪书,差点就想引咎辞职了。
两万水师人手刚召齐还来不及训练,贾平没敢带着这群新兵去救援,否则遇上了也是个死,收到李煦的指示后,他才分批将士兵送上船,让他们轮流在海上巡逻,一遇到海贼立即拉响警报,并且退回岸上。
这半个月来,贾平天天住在船上,南北来回训了几遍,依旧没找到敌军船只停靠的地方,这让他沮丧万分。
直到某一日,有支巡逻的船队在海里打捞上来了几具尸体,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衣黑裤,刚死不久的样子,船队沿着上游追踪过去,在海边发现了十几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对方看到他们不仅没逃反而主动找上门来。
双方亮明身份,巡逻的将领知道事关重大,立即报给了贾平。
这十几名黑衣人正是李煦派遣出去的死士,他们一路寻找海贼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正好遇到了退回来的乌昀等人,要不是对方饿的没力气追赶,他们也不可能逃出十几人。
贾平匆匆赶来,看见这群黑衣人就皱起了眉头,他见识比手下广,一眼就看出这群人不是普通的家将或士兵,他不动声色地问“我乃水师副将,姓贾,不知尔等是何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贾平没在闽州出现过,认识他的人很少,但他们都知道水师是顺王创建的,那水师副将必然也是顺王的心腹。
这一路,黑衣人都以明七为首,明七站出来说“我等受顺王派遣,前来寻找海贼的船只,并且尽可量烧毁对方的船只,但我等刚发现就遇上了他们回撤的大部队,死伤了二十几人,只有我们十几人逃了出来,我观那群海贼形容狼狈,气势低迷,不如贾副将乘胜追击,别让他们逃了。”
贾平并不信任他们,问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明七无奈地说“不瞒将军,我等乃各家死士,无法验明身份。”
贾平深深打量着面前这群人,他们中随便一个人走出来都像海贼,实在很难取信于他。
可偏偏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是真的,他很可能会失去一个击溃敌军的机会,如果是对方的诱敌之计,自己盲目出击,可能就正中圈套了。
可他没时间给李煦写信问清这件事,时间不等人。
他又问明七“你等见过王爷吗”
明七愣了一下,点头,“见过。”哪怕只是一面,他也无法忘记顺王的音容相貌。
“那你说说看,王爷当时是怎么与你们说话的,一字不漏地告知本将军。”
明七知道他这是想测试自己,便将顺王那日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贾平,后者越听越发肯定,这些人确实是王爷派来的。
海贼就算能查到王爷的性格与长相,但很难模仿出他说的话,王爷说话很独特,不仅是语气和用词,包括他的良苦用心一般人也揣测不来。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