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入宫(1 / 2)

291入宫

“顺王随朕回宫吧,还有姝儿呢,怎么没瞧见她”皇帝收起之前的威严,和蔼的像个好父亲。

李煦笑了笑,浅淡地说“儿臣怕这公堂吓到姝儿,就让她在对面的茶楼里歇歇脚,准备等结束了接她一起进宫呢。”

皇帝朝赵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灿烂地笑道“那老奴去请公主殿下吧,多年未见,不知小公主还记得奴才这张老脸吗”

他走后,皇帝也带着李煦出门了,门口站着李煦的跟班们,寇骁正靠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发呆。

看到他,李煦脸上的笑容瞬间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与其他人虚与委蛇时的假笑完全不同。

他朝寇骁招招手,然后给皇帝介绍,“父皇,这位就是南越的寇骁寇将军,十三岁就敢领兵出征了,保卫一方百姓平安,儿臣这些年多亏了他照应。”

皇帝斜眼看了寇骁一眼,平静地点点头,寇骁与其他人一起下跪行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露出忠厚的笑容,“臣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天颜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到京城,见皇上一面,臣此生无憾了。”

李煦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寇骁嘴巴了得,哄人很有一套,没想到对着皇帝这张老脸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寇骁没想太多,只是想,自己和李煦成了亲,那皇帝就是他岳父啊,对岳父自然该哄着敬着。

皇帝一生都在听人拍马屁,但还真没人如此坦率地说见他一面就此生无憾的,他饶有兴致地说“寇家世代替大燕守着南越,辛苦你们了,听闻你父亲过世的早,而且是战死沙场,也怪朕疏忽了,如此英勇的将士该追封才对,不如就赐个忠勇侯的爵位,世袭三代吧。”

寇骁磕头谢恩,心里毫无波动,所谓的爵位不过是名头好听,其实实权没有一点变化,不过能得皇帝一声赞许,他在京城行走时总能多点脸面,不至于给李煦拖后腿。

“臣谢主荣恩,寇家能有今日全靠皇上的信任,不敢说辛苦,能护一方百姓安稳足矣。”

皇帝更满意了,这寇骁年纪看着不大,但沉稳老练,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又是从南越那偏远地方来的,还未被繁华世俗污染,是个可造之才。

皇帝年纪大了,与身边掌着兵权的将领们渐渐离了心,想提拔年轻人又找不到合适的,再说了,在京城的年轻将领也多出自将军世家,赶跑了老子提拔儿子也没什么意思。

寇骁锋芒毕露,身上的气质是年轻将军所特有的,这样的年轻人冲动、霸道、敢拼敢闯,尤其身后没有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拖累,是最好的苗子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了,“平身吧,既然是南越来的,就随顺王一起进宫吧,这段时日就住在宫里,免得朕想念时见不到人。”

寇骁没料到还有这个好处,奉承的更真诚了,“臣多谢陛下荣恩,陛下胸怀宽广,臣一路北上,见百姓安居乐业,世道安稳,便知陛下定是位雄才大略、文工武治的明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哈哈,朕见过的将领大多数率直粗鲁,没想到寇将军还有这好口才。”

寇骁瞥见李煦在一旁给他使眼色,就知道过犹不及,当即收了口,只说“陛下见谅,臣从小地方来,不懂礼仪,让您见笑了。”

“不不,朕就喜欢你这种不加掩饰的奉承,朕许久没有如此开怀了,走,进宫后朕要与寇将军对饮。”这真是无上殊荣了,跟在后头的魏丞相等人脸色怪异,这几年皇帝沉迷炼丹已经许久不曾亲近臣子了,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臣子如此好感来。

这南越来的小子看来前途无量啊,也不知是不是顺王特意教的。

但得圣宠这种事还真是教不来的,多少人家的子弟渴望出头都没机会,这寇骁刚一面圣就能受到重视可见也不是个简单人。

就在此时,街对面的茶楼里冲出来了一道人影,那人娇喝一声,飞快地冲过马路,直直地撞进了皇帝的怀里,吓得周边的侍卫齐齐拔刀,怒吼道“来者何人”

李煦也怒喝道“放肆姝儿,还不快给皇祖父行礼,怎可如此无礼”说完他对皇帝作揖道“父皇见谅,儿臣这几年疏于管教,姝儿性子太野了些。”

小公主从皇帝怀里抬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她已经长开了些,长相更像李煦一些,白白嫩嫩的肌肤,大大的凤眼,眼睛里全然只映照着皇帝一个人。

她咬着嘴唇哭诉道“皇祖父,姝儿好想您啊”说着眼泪刷的流下来了。

皇帝努力地从她这张脸上寻找回忆,儿子辈的他疼爱不起来,但对孙子孙女他还是爱的很的,何况整个皇室,也只有小公主在他身边待过几年。

“姝儿啊皇祖父也想你啊,看看你,都瘦了,你父王一定没照顾好你。”

小公主不但不给李煦解释,还告状说“父王忙啊,整日不见踪影,姝儿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李煦哭笑不得,走过去敲了敲她脑袋,警告说“不许如此无礼,还不快把皇祖父放开。”

小公主顺势退出皇帝的怀抱,但依旧搂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说“姝儿舍不得皇祖父嘛,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姝儿要与皇祖父一起走。”

“好好”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回宫去,朕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小公主兴奋地说“太好了皇祖父您不知道,南越可穷了,姝儿这几年都没收到过珍贵的礼物,您要补偿我。”

“行,等用晚膳让老赵带你去皇祖父的私库里挑,喜欢什么挑什么”

“真的皇祖父最好了”小公主洋溢着天真而欢快的笑容,那是最能打动老人的笑容,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摘给他。

李煦落后一步,心想,爱笑的小孩子果然是最可人疼的,若是小公主表现出毕恭毕敬、害怕恐惧的情绪,皇帝一定不喜的。

一路上,小公主和皇帝有说有笑,小公主这几年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阅历渐长,在南越又经常往外跑,所见所闻不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能比的。

她给皇帝说了许多路上的有趣见闻,手舞足蹈,引得皇帝连连大笑,跟在一旁的太监侍卫们个个侧目不已,没想到顺王父女多年后回京竟然还能如此受宠。

之前朝中不少人都以为顺王要凉了,等案子判决下来最好的结局不是幽禁终生就是贬为庶民,没料到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很快,公堂上审案的过程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顺王因受过重伤武功尽废,手也不能长时间拿笔写字,所以之前所谓的证据是伪造的。

百姓们想的少,只觉得顺王真是可怜,当年那样的境况,这几年偏居在南越那样的蛮荒之地,居然还有人陷害他,也不知谁这么可恶。

朝臣们则想,不管顺王是真的不能提笔还是假的,这一仗他都打赢了,至少在没有更多证据的前提下,顺王完美脱身,简直无法想象他脱身的这么容易。

赵曙得到消息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多少人脉,砸了多少钱财进去,一步步做成这个局,原以为是个死局,没想到李煦竟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与他们预计好的不一样啊

“快快进宫”赵曙急的团团转,想尽快进宫向赵夫人讨主意。

下属提醒道“大人,顺王一行人也进宫了,您看,是否要改个时间”

赵曙转了两圈,叹了口气,“罢了,都这样了,只能想其他方法了。”

“大人别急,毕竟案子还没结,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朱永乐贪墨是事实,他与顺王认识也是事实,就算没有书信往来,总还有其他证据的。”

“你傻既然证明证据是假的,那么皇上心中必定认为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就算有新的证据出现,谁会信呢再说了,皇上此时正是对顺王爱怜的时候,哪里会想看到他倒霉”赵曙对皇帝也是了解的,最近朝堂上,不少官员齐齐弹劾顺王,日日都是老一套的责问,皇帝早就不耐烦了,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攻讦顺王,顺王此时处于下风,反而是最安全的。

李煦对京城没什么印象,但是马车一入宫门,他的记忆就渐渐复苏了,毕竟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一条路不知走过多少回,连墙上偶尔留下斑驳的痕迹他那么熟悉。

寇骁骑马护在他马车旁,见他掀起窗帘怔怔地看着一侧,低下头问“哪里不对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感慨。”

寇骁望了眼前头的御撵,小公主被皇帝拉着一起坐了御撵,时不时还能听到两人的欢笑声,他得意地想这是我闺女呢,真是厉害啊

李煦怕寇骁在宫里不自在,低声说“你刚才为何不拒绝了住宫里的提议,本王在内,你在外,行动也更方便些。”

寇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嘴角含笑地说“当然是为了不与王爷分开啊,咱们成亲几个月,在一起的天数实在太少了,何况,你孤身在宫里,我怎能放心”

见李煦不赞同地看着他,寇骁又凑过来低声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宫里美女如云,我不跟着,王爷被人占便宜了怎么办你可是我的,别的女人多看一眼也不行”

李煦瞪了他一眼,放下帘子不再看他,心跳却有点快,刚才寇骁凑过来的时候,他居然想吻他,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他居然会想这种事,真是色令智昏了。

不过宫里的女人不得不防,倒不是他魅力太大,怕人看上他,而是宫里这群女人的手段也非常了得,不防着点,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在廷尉署耽搁的时间长了,李煦一行人入宫后天已经黑了,昏沉沉的天空仿佛还要一场大雪即将降临,皇帝出宫半天,与小公主说说笑笑了一路,身体就有些受不住了,精神也不大好,于是让赵公公安排李煦住下,等明日再叙。

李煦他们赶路了许久,确实疲惫不堪,谢恩后就跟着赵公公离开了。

小公主体贴地说“皇祖父,那姝儿明日再来看您,姝儿这几年学了不少本事,明日给您露一手。”

皇帝又大笑起来,交代赵公公,一定要给小公主选个最漂亮的寝殿,东宫他们是住不了的,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殿,清雅的、奢华的、大气的什么样的都有。

赵公公领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亲自推开了一座宫殿的大门,侧身让李煦先过,小声说“殿下,这是离东宫最近的一座宫殿,陛下偶尔会来这里走走,所以一直有人打扫,您进去瞧瞧可还满意。”

李煦自然知道这里,因为离东宫近,以前这座宫殿也是给他们的,偶尔李煦会在这里读书习字,躲清静时也会睡在这里,但他毕竟不是原主了,住哪都没差。

“多谢公公,这安排很好,你有心了。”

“殿下言重了,奴才也是想您住的舒心些,您别怪老奴自作主张就好。”赵公公抹了抹眼睛,悲戚地说“当年奴才与老刘的情分非同一般,原以为还有再见之日,没料到他竟然早走一步。”

提起那位老太监,李煦心绪有些复杂,他当时若对他多几分关注就好了,必定不会让他自缢在途中,能真心为他好的人,他都喜欢好好护着。

“是本王连累了他。”

赵公公急忙跪下说“王爷,您可不能如此说,老刘跟了您十几年,享尽了福,总不能福享了有难却不能同当,若他知道您过的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煦将他扶起来,请他入内,问了他一些宫里的问题,但也没霸占他太久,毕竟老皇帝那儿离不开赵太监,留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想法。

赵公公离开前将自己的一个小徒弟留了下来,交代道“这是老奴的养子,人还有几分机灵,王爷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吩咐他做,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李煦知道他这是特意给自己留了人手,要打探消息问他就行,他诚心谢过,目送着他离开。

小太监确实很机灵,十几岁的年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王爷,天色不早了,可要传膳”

“你看着安排吧。”

“喏,那就给几位主子传膳,吃完了再去玉池泡个温水去去乏,好好睡一觉,等明日辰时,奴才再来请安。”

李煦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便点头让他下去了。

292希望你们别让本王失望

寇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还有李煦留下的东西,有些是读书笔记,有些是对某件政事的见解,他好奇地翻看着,但看着看着又觉得有些奇怪,仿佛自己认识的李煦与这里的主人并非同个人。

非要说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他满腹疑虑地放下这些东西,然后转头问李煦“王爷离开后,这里还是保持原样吗”

李煦也正在打量这座宫殿,一点一点地找到熟悉的影子,“大致上是一样的,很多用具还是本王在时添置的。”

“那皇上果然还是想念着王爷的。”

李煦不置可否,让小公主过来,亲自叮嘱她“在宫里这段时日不得乱跑,这里不是当年的东宫了,明白吗”

小公主自然是明白的,否则不会刚来就表现出对皇帝极大的亲近,她当年住宫里时也没那般亲近皇祖父,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心知肚明。

“父王放心,我会小心的,也不会乱走,皇祖父那”

李煦轻轻点个头,“你把控好度就行,也别太吵着你皇祖父了。”

这时,杨公公领着八名小太监八名宫女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东西,他笑眯眯地给李煦见礼,恭敬地说“给各位主子请安,这是皇上特意交代过送给小公主的赏赐,这十六人也暂时留在宿羽宫当差,王爷”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煦,眼神充满了忐忑和惶恐,李煦心里暗笑,面无表情地说“多谢父皇赏赐,人留下来吧,杨公公也进来喝杯茶。”

杨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一震,略微激动地走进来,然后就见刘树端着一杯茶递给他,还打趣道“杨大监请见谅,我等刚入住,还来不及烧热水,您喝杯凉水吧,特意加了南越采来的蜂蜜,甜的呢。”

杨公公忐忑不安地看着这杯子里的茶水,也不知里头有没有自己想要的解药,他到不怕顺王下毒,在这宫里,顺王也没这个胆。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甜滋滋的味道好喝的紧,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茶水入肚后,一股爽快的凉意沿着四肢百脉舒展开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让人通体舒畅。

他自认为是解药起作用了,感激涕零地道谢“多谢王爷赐茶,奴才感激不尽。”

李煦傲慢地点个头,然后挥挥手让他退下了,转身时对上寇骁揶揄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演技超群。

屋内自有宫女太监们整理,床是铺好的,李煦与寇骁同时进了一间房,刘树在身后欲言又止,想提醒王爷,这里毕竟是皇宫,让人知道他与寇将军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的。

他可以想象,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震怒是必然的,甚至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寇将军,连王爷也讨不了好。

屋子里,寇骁也在和李煦讨论这个问题,“咱俩的关系在京城还是秘而不宣吧。”

李煦当然知道这里不是南越,不可能随他为所欲为,他成亲的奏折早就抵达京城了,可是今天见到皇帝,他居然没问一句王妃的事,可见心里对他娶的那位很不满意。

“本王知道,本王的王妃就先在南越休养一阵吧。”

“那小王爷呢,不对,也许是小公主,您到底传递出的消息是男是女”寇骁有时候相当佩服李煦,这种谎言居然敢不做实了传出去,任凭他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哦,那个啊,不是难产了吗”李煦毫不在意地说“算了,暂时无需添个小孩,那要添多少麻烦啊。”

“王府里那个姓李的小子本将军还以为是王爷要的备胎呢。”

李煦也说不好,他事忙,那孩子养在王府其实他也见不到几次,反正是收养的孤儿,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平安长大就是了。

寇骁和他在屋子里说了会话,然后自觉地住到隔壁去了,说是宫里耳目众多,还是谨慎为上。

李煦还以为他修身养性了,结果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有人在掀自己的衣服,还有温润湿热的东西在自己耳边舔舐,他闭着眼睛一手握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拧,结果非但没成功还被对方反制住了。

他掀开眼皮,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眸子,眼底藏着浓浓的情欲,“半夜私闯本王卧房,你胆子很大啊”

寇骁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亲吻着他的面颊,笑着说“末将来履行身为王妃的义务啊。”

“什么义务”

“当然是陪睡的义务。”

李煦正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冷,寇骁身上常年火热,贴在一起的时候别提多舒服了,于是也随他动作去了,反正这义务他喜欢的很。

一个时辰后,屋内的动静平复下来,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床单更是痕迹斑驳,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日你来清理这屋子,可别让宫人发现了。”

寇骁在家也经常做这种事,点头答应了,“那我今夜可以睡这里吗明日一早再回。”

后半夜温度骤降,李煦也怕冷,当然希望身边有个暖炉,于是也不赶他走,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屋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李煦起身穿好衣服,瞥了眼床榻,自己动手把床单扯了丢到一旁,然后淡然地走出去。

刘树守在门口,屋外的厅堂里有宫女太监在打扫,日光洒进来,李煦便知道时辰不早了。

“王爷晨安。”

“嗯,都平身吧,以后本王没起床时一律不许进来,日常打扫只需扫外厅即可,本王的卧房只有刘公公才能进。”

众人自然不敢不听,大家心里也明白,王爷这是防着他们了,卧房那种私密地方,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刘树却明白李煦顾忌的是什么事,当即进屋帮李煦整理床铺,至于那床床单直接丢到水桶里去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吃过早饭,李煦被宣到御书房说话,休息了一夜,皇帝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只是他一笑,脸上的褶子就特别明显,看得出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昨夜休息的可好”皇帝关切地问。

“宫里高床暖枕,儿臣睡得很好,只是夜里太冷了些,南越的冬天可没这样的天气。”李煦实诚地说。

“南越啊朕这一生都没离开过京城,也不知这天下是何风光,听说南越地形险恶,四处都是山林,还能看到大海,肯定与京城不同吧”

李煦当即就说起了南越的风光来,“父皇日理万机,为天下苍生忙碌,当真辛苦,儿臣身边有个画师擅长画山水画,儿臣让他画了许多沿途风景,父皇可要看看”

“你倒是有心了,先留着朕慢慢欣赏吧。”皇帝当然不缺各种画作,这天下他想看哪里的风景就有人画出来送进宫,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若是拥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会在意是否走遍天下呢

可惜啊,人寿命有限,皇帝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日渐衰败,怕是坚持不了几年了,可惜他入道这几年丝毫没有参透长生的意义。

话说了几句,有个小太监领着一名小道士进来,恭敬地呈上一个小匣子,“启禀皇上,道长今日的丹成了,命小人送上给皇上服用。”

皇帝脸上露出喜色,当即让人送过来,李煦皱着眉头看着他将那枚丹药吞下肚,然后喝了口水,心里有些厌烦。

他想提醒皇帝,自古丹药就没个好的,多吃死得快,但看皇帝服用完丹药后面色立马红润起来,连精气神都更足了,便知道多说无益。

一种药对身体好不好总能自我感受到的,这个什么狗屁道士的丹药应该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精神百倍,但副作用肯定很大,否则皇帝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老的这么快。

“父皇要保重身体”李煦提醒道。

“朕的身体是不太行了,此次你入京就先别急着回去了,就以侍疾的名义留下来,朕这个位置将来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皇帝一句话震惊了李煦已经伺候在一旁的赵公公,他低下头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作。

李煦也被吓了一跳,皇帝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他可丝毫没看出皇帝有传位给他的意思,难道是想试探他

“父皇您身体好的很,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儿臣很喜欢南越,那里冬暖夏凉,民风质朴,若是案子结了,儿臣想立即回去。”李煦不无真心地说。

皇帝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发现他似乎是真心的,但那怎么可能见惯了京城繁华,南越那种落后贫困的地方谁会喜欢呢何况听说那里的人粗鲁无礼,环境恶劣,海贼骚扰不断,怎么可能会是个好地方

“你不必怀疑朕的心意,你自小就是当做储君培养的,朕知道自己教出来的储君是什么样,你那几个兄弟,老大常年镇守边关,打仗还行,治国就差多了,老三先前瞧着还行,但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明君之相,老四这几年也长大了,学问还行,但心性软弱了些,老五还小呢,看来看去,也只有你最适合这个位置。”

李煦当然不可能把这话当真,就算他是最适合的,只要皇帝心里不愿意,这些都是空话。

“父皇不必过早想这些事情,您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儿臣愿父皇长命百岁,只要父皇在一日,儿臣心里就有主心骨,南越虽然贫穷落后,但这几年在儿臣的治理下已经富庶许多了,儿臣觉得很有成就感,一个小小的封地尚且如此难治理,治国对儿臣来说责任太大了。”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先不提此事了,贪墨案还未完结,此事不如就交给你去监管吧,底下那些官员个个心思浮躁,也不知瞒了朕多少事。”

李煦毕恭毕敬地拒绝了,“父皇,儿臣还是此案的嫌疑犯,若是接手怕别人不服,还是避嫌比较好,不过三皇弟若是无事,不如招他进京吧,有位皇子监管着,朝臣们也不敢怠慢。”

皇帝错愕地看着他,没料到李煦居然会提议让老三回京,已成年的皇子就这几个,少一个便少了威胁,何况李煦和李贤向来是敌对关系,这次的案子背后隐藏了多少幕后黑手还不可知呢。

“你为何会想到让老三回来他犯了错,朕罚他是理所当然。”

李煦低着头,神色不变地回答“但他守皇陵时日也挺长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父皇不如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想必皇弟已经知错了的。”

开玩笑,与其让三皇子在外密谋大事,不如叫回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远香近臭,这个道理在哪都适用,有皇帝众多耳目监督着,料想老三也不敢太过放肆。

皇帝略微想了想就同意了,然后让人去宣旨,再看李煦时,眼神都变得格外温柔。

这一早,父子俩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等李煦出来,看到外头等着不少来议事的官员,大多都是熟面孔,他一一打了招呼,众官员急忙回礼,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李煦笑得温和,“天气寒冷,各位大人在偏殿等候就行了,父皇正得空,大人们赶紧进去吧。”

不少人心里暗忖顺王离京几年,脾性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善良啊。

李煦和他们分别,与落后一步的赵曙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锋芒交错,李煦压低声音说了句“赵大人,本王在京城等着三皇弟回来,希望你们别让本王失望。”

赵曙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等一旁的小太监透露了个消息给他,他才知,李煦竟然要将三皇子召回京城,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赵曙看着前方紧闭的御书房大门,转身朝后宫走去。

293该本王出场了

李煦在宫里的行动并没有受限制,想出宫就能出宫,只是寇骁偷偷告诉他一直有人暗中跟踪他们,想来是皇帝的人。

这也正常,李煦无所谓让人知道自己去了哪,做了什么,何况他刚到京城,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会等在京城混熟了以后。

这天,天气晴朗,冷依旧是冷的,但见到阳光总让人温暖几分,李煦便带着人去见了雷骆他们,除了叶长青,他在京城的管事们没什么好隐瞒的。

雷骆早接到消息了,只是李煦住在皇宫,他想见也见不到,这天他在铺子里查账,突然见一行人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还下意识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等认出为首的那俊美青年,雷骆丢下账簿从前台跳了出来,激动地奔过去,“王爷”

店里还有客人在,见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雷掌柜在京城也是有些知名度的,年轻、俊秀、沉稳干练,虽然没有功名,但愿意与他相交的人还挺多。

此时见他如此雀跃都有些惊讶,而且他刚才喊的是什么王爷哪位王爷

“还能是哪位,南越的顺王啊,昔日的太子殿下”有人小声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齐齐朝李煦看去,只见那是一位极其俊秀出众的青年,气质卓然,天生自带威仪,便是一句话没说也看得出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李煦见到雷骆也有些激动,这孩子当初被他派到京城来当掌柜时他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年纪太轻,而京城又是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连仗势欺人也得先瞧瞧对方的身份。

不过几年过去,雷骆还是锻炼出来,起码做个掌柜不在话下,他扶雷骆起身,笑着问“许久不见,可有想家”

“想的,也想王爷的紧。”雷骆能得李煦赏识,口才当然不差,不过他忘了,王爷如今可是有夫之夫。

“咳”站在李煦身旁的高大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雷骆,语气森然地说“小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雷骆刚才是太兴奋了,此时见到寇骁哪里还敢造次,连忙赔罪“小人失言,王爷恕罪。”

李煦环视一周,这店铺当初是按照他的图稿装修的,不过这几年多少改变了些,看着还是挺别致的,店里的客人不少,有几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看得出来是常客,见大家都朝他们看过来,李煦可没有给人当猴子看的爱好。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吧。”

雷骆点点头,把店里交给二掌柜,引着李煦他们上楼,而跟班们则守在店铺门外。

“真是顺王,当年我远远见过他一面,没什么变化,就是周身气势更足了。”

“他身边的男人是谁长相俊朗,身形健硕,应该是个武将吧,难道是顺王的侍卫”

“哪有侍卫与主子并肩而行的,也许是顺王的至交好友吧。”

寇骁的名声还没大到连京中百姓都知道的程度,就算听过也不会与刚才见过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雷骆将他们带到三楼的休息室,那是他平日办公休息的地方,他烧水泡茶,又让下人送了点心上来,好一通忙活。

“行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坐下吧。”李煦指着对面的座椅说。

雷骆坐下,心情还有些激动,“王爷,您今日怎么出宫了之前那案子属下听说了,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目前是,但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吧。”

雷骆偷偷瞥了李煦的右手一眼,他们王府的人都不知王爷原来因为受伤不能长时间写字,不对,应该只是不能用毛笔写字,鹅毛笔王爷用惯了的,平日也没少见他写字,也许王爷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吧。

雷骆对李煦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都以为这关难过了,没想到王爷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王爷,靳管事也在京城,您可要见见他”

“他最近在忙什么”李煦问。

“靳管事前阵子忙着拉拢朝臣,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效果颇为显著,已经有好几位朝臣被说动,愿意投靠王爷。”

李煦先前是有让他们结交朝臣,不过全凭利益引诱的话还是不牢靠,关键时刻顶不上用,不过李煦也不用他们为自己肝脑涂地,只要不站在他的对立面就行“可有盯着赵家的动静”

“自然,不过赵家行事很谨慎,最近并没有看出他与哪家有过多来往。”

“可有频繁地往宫里或者京城外送信”李煦心想,赵曙能联络的人多半就是赵夫人和三皇子了,而且应该很频繁。

“宫里是必然的,不过因为咱们宫里没人,不知他到底多久去一次,京城外送信很多,曾经派人跟踪过几次,但都被半路跟丢了,对方很谨慎。”

李煦也没指望能劫到什么消息,“若是能这么轻易被人劫到消息,赵家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了,不过不可松懈。”

寇骁已经派人去同洲了,如果对方真有十万兵马藏在同洲,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雷骆去开门,惊讶地问“靳管事,您怎么来了”来人正是靳荣顺,进来后给李煦和寇骁行了礼,比起李煦,他面对寇骁时的心情更复杂,“属下知道王爷在此,便过来问安。”

“哦你消息挺灵通的啊。”寇骁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作为南越人,对海贼的看法不可能因为对方投降而改变,对于靳管事这些避风岛投靠过来的人,寇骁没一个会给好脸色。

“属下正好在附近喝茶,顺王出现在李记杂货铺的消息如今周边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慕名而来,楼下可是热闹的紧呢。”

雷骆去窗户那看下去,果然看不少人在门口围观,可想而知店铺里肯定也多了不少人,这些人想必都是想见见李煦的。

他担忧地问“王爷,人太多了,怕是不太安全。”

李煦走到他身旁向下看了眼,神色不变地说“不要紧,本王既然来到京城,就不避讳给人看,而且本王如此帅气逼人,给人看看又有何妨”

寇骁不赞同地反驳“末将可以带王爷从屋顶上离开,底下人多,谁知道会不会藏了刺客”他才不想让李煦被这么多人围观,他的人,怎么能让人随便看

“天子脚下,应该没人敢如此大胆,不过”李煦垂下眼帘深思了一下,然后朝雷骆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

雷骆震惊的面色骤变,“王爷,这这怎么可以万一”

“有什么万一”李煦目光凌厉地看向他问。

寇骁耳力好,又站在李煦身边,也听到了李煦的吩咐,他皱着眉头说“此计虽好,但变数太多,万一有人趁乱出手呢万一那人没控制好伤到您呢而且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雷骆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叶大人手下肯定是有人的,不过就像寇将军说的,此举太危险了。”

“在京城风云涌动,敌人环伺,又有什么是不危险的,而且这个时机正好,本王刚来京城,又脱了罪,对方会狗急跳墙也正常。”

寇骁依旧不同意,李煦握住他的手问“我说寇将军,你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有你在身边,还有什么变数反正你都能解决的。”

作为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大将军,寇骁听到这话身心舒畅,男人被心爱的人如此恭维就没有不高兴的,他面色淡淡地说“话虽如此,但人外有人,末将也有照顾不周到的时候。”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去安排吧。”李煦既然提出这个提议,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而且他不可能不受伤,否则怎么能引起皇帝的重视呢

他垂下眼帘,暗暗计较,该如何才能让皇帝的人顺利查到同洲去呢他暂时还不知道那十万兵马藏在哪,否则必定是要引人去找的。

靳管事淡定地坐着,并不参与他们的计划,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前在避风岛,他也不会过多参与老岛主的事情,在他看来,他只要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就好,知道太多未必有好下场。

等他们说定,靳管事才开口说“王爷,大皇子那边恐怕也有些动作了。”

“嗯”李煦挑挑眉,没有太多的惊讶,他都能知道皇帝身体不好,其他几位皇子肯定也知道,手握重兵的大皇子会有想法一点不奇怪。

“他想领兵回京吗以什么名义”

“他身边那位黄军师胆子极大,也许会剑走偏锋。”

“难道他想逼宫镇北军是人多势众也兵马强壮,但如果要拿下京城必然要全军压境,但西北怎么可能没人看守敞开门户无异于自取灭亡。”李煦想,如果大皇子真敢做到这一步,那这个人是绝对留不得的。

“属下不知他们具体会如何做,在西北时,属下能明显感受到大皇子的野心,只是前几年皇上身体还算可以,几位皇子中也没人出头,大皇子那边不急着做什么,反正他有兵,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李煦当然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大皇子在西北经营多年,就算皇帝剥夺了他的虎符,也未必能让剥夺他对军队的控制权。

“依你看,他在西北名声如何百姓可都向着他”

靳管事摇摇头,“大皇子此人专横霸道,又不善治理,西北一带的官员只是屈于他的淫威之下,并不是真心拥戴他,百姓更不可能,大皇子常年拉壮丁征兵,苛捐杂税样样都比其他地方重,西北的民生没乱都是奇迹。”

“倒是不曾听说过这种事。”李煦有些意外,他以为大皇子能在西北当土皇帝这么多年,应该有些成绩才是。

“王爷不知,大皇子手段残暴,民间凡是敢说他一句不好,被知道都是要杀头的,没人敢乱传消息,到处都有兵士巡逻,百姓敢怒不敢言。”

李煦微微皱眉,“如此暴政,他就不怕官逼民反”西北那么重要的地方,如果百姓乱了,万一逼的他们与敌军通敌,后果不堪设想。

靳管事有些冷酷地说“王爷要想解决大皇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西北乱了,根本不用王爷亲自动手,到时候就算他手握重兵,也没人会愿意臣服与他。”

李煦低头玩弄着手里的茶杯,摇头道“那不行,西北门户大开,损失太惨重了,本王接受不了。”

所以,他必定是要在大皇子还没将西北搞倒前先把他弄下台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雷骆安排的事情终于可以开场了,李煦瞥了身边的寇骁一眼,见他一直板着脸沉默不语,就知道他还在生气,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若是寇骁知道他打定主要要受点伤,肯定好几天不会理自己了。

他当着两位下属的面,握住寇骁的手,温柔地说“寇骁,你要淡定啊,都是假的。”

寇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李煦就当他同意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对他们说“走吧,是该本王出场了。”

294刺杀

围观的人群只见从天而降一名黑衣人,全身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一把匕首锋利地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尖直指顺王殿下,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惊呼出声,大喊“小心”

李煦此时刚从铺子里出来,正准备登上马车回宫,就在他弯腰上马车的那一刻刺客突然袭击,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刘树离他最近,正扶着他上马车,他的护卫分列在马车两侧,因为围观的人群太多,他们持枪拦着激动的百姓不让他们靠近马车,因此腾不出手来保护顺王。

还有一名高大阳光的青年站在店铺门口,正与雷掌柜说话,两人应该是旧识,一个在说,一个拼命摇头。

刘树吓得腿软,用力推了李煦一把,尖叫起来“快保护王爷”

李煦被他推进马车,但也因为此,他趴在马车上一时没能爬起来,那把尖尖的匕首眼见就要插进顺王的后心,而反应过来的侍卫们急忙回防,却依旧晚了一步。

不少胆小的人急忙捂住眼睛,不忍心看那血溅当场的画面,就在此时,正与雷掌柜说话的青年转身将身上的一锭银子朝刺客丢过去,那速度奇快,准头奇准,打在了刺客的手腕上。

刺客手腕一偏,匕首擦过李煦的肩膀削下了他一缕头发,李煦立即打了个滚由趴改成仰躺,刺客见一击不中,匕首再次高高举起,李煦伸手抵挡了一下,匕首割破了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鲜血立即奔涌而出。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锦袍,外头罩着雪白色的狐裘,雪白的颜色沾染上鲜血格外刺目。

寇骁看到那赤红的颜色眼睛也跟着红了,一跃而起冲过来,将刺客一脚踹飞出去,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即围攻而上,眼看着枪头就要将刺客刺穿,那人却突然从缝隙里翻滚出去,一手扯过一名妇人,匕首架在她的脖颈上,吼道“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惨叫一声,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细的伤口,侍卫们才不在乎一个小妇人的生死,就要冲上去,然后听顺王大喝一声“住手别伤了人质”

此时,周围的百姓争相逃跑,再也没人敢看热闹了,尤其是离马车近的百姓,吓得四处逃窜,看到有掩体的地方都急忙钻进去。

街上乱成一团,侍卫们不敢出手,一部分围着马车保护李煦,一部分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名刺客。

“放下武器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寇骁上前一步说,他死死盯着那名刺客,不敢相信这是雷骆安排的人,因为他从刺客身上看到了杀气,刚才如果他慢了一步,那把匕首肯定要刺入李煦的身体。

他就知道,就不该相信李煦的鬼话,就不该同意这场刺杀的安排,这要是被人钻人空子,他后悔都没药吃。

“你们后退,否则我就杀了她这街上人多,就算我死也要拉上几十个垫背”

“废话真多放开她,本王保证放你离开。”李煦坐在马车上说。

那刺客观望了一圈,带着人质朝着人少的方向退去,“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本王一言九鼎,但若你敢杀人,本王保证叫你死无全尸”

“那就请王爷让侍卫放下武器,还有那位”他指着寇骁说“最好离我十丈远”

“行,但你也得把人放了”

两边慢慢协调,最终,那刺客离马车二十丈远,然后将妇人用力抛出,人几个跳跃,上了一旁的屋顶,眨眼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分出十人去追,不论生死,一定要将人带回来”寇骁命令道,然后跑回马车旁查看李煦的伤势。

李煦心里有数,“只是皮肉伤,伤口也不深,别急”

寇骁眸色渐深,紧紧地握住李煦的手腕,一边替他止血,一边小声问“是我们安排的人吗”

李煦又不认识雷骆安排的人,所以摇摇头,小声回答“不知,不过看着不像啊,刚才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寇骁手下用力,恶狠狠地说“活该让你敢想出这种狠招”

雷骆吓得魂不附体,腿软地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您没事吧”

寇骁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想活剐了雷骆,“把他一起带回去,本将军有话要问。”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一地混乱,到处是跑丢掉的鞋子和随身物件,有掩体的地方藏满了人,抖抖索索的不敢出来,繁华大街此时安静极了。

很快,有马蹄声由远到近,城卫营与京兆尹的衙役同时抵达,看到混乱的街道以及马车旁围着的侍卫齐齐冒出冷汗。

若是顺王在京城大街上出了事,他们这些人绝对难逃一死。

“王爷,卑职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

李煦伸头看了他一眼,这城卫营的人应该也是羽林军的一部分,估计也是安庆平的手下,“先去追刺客吧,如果能将人抓住,功过相抵,否则”

“是是,卑职这就去处理”那城卫营的校尉暗道倒霉,怎么偏偏就让他遇到这种事,京城这么大,那刺客早跑没影了,谁知道躲哪里去了

“王爷,不知那刺客长的什么模样我等搜查也好有个参照。”

李煦叹了口气,“对方有备而来,一身黑衣,只知人约六尺高,不胖,眼睛是单眼皮,右上手背上有道伤疤,其余一概不知。”

“多谢王爷指点,我等一定尽力搜查”那校尉带着人跑了,留下京兆尹的衙役颤巍巍地跪在街上,他们与城卫营的职责略微不同,这京城发生的一切大案要案他们都要负责,顺王在北大街遇刺,上头绝对要治他们一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李煦没空管他们,寇骁将他拉进马车做好,然后直接回宫去了,李煦庆幸今天出来没带小公主,否则这混乱之下伤到她就不好了。

雷骆坐在他们二人对面,“王爷,属下安排的人是一名游侠,属下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平日就城郊外的小村子里做长工,刚才那刺客确实是属下安排的人无疑,可”

雷骆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行刺还是假行刺了,他迫切的想找到人问一问,今天这场行刺无论谁在现场都能看出是真的,绝对不存在一点做戏的可能,如果不是寇骁及时,李煦现在绝对身负重伤。

“他叫什么名字是何时遇上你的又因何被你所救”寇骁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雷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总结起来也就几句话,他们相识时对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雷骆也没要他回报,只是当时对方说过,此生可以为他做一件事,无论何事都行,他才会想到这个人。

“那你是如何交代他的可有说过只是做戏而已”

雷骆看了李煦一眼,低下头“嗯”了一声,“没告知他要行刺的人是谁,只告诉他王爷今日的穿着和长相,此外,交代过只是假装行刺,但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也许,他以为这样才更逼真吧。”

“哼”寇骁冷哼一声,当然逼真,他吓得魂都快要没了。

李煦听完瞥了眼自己的胳膊,说道“那真是难为他了,现在回想起来,刚才他从天而降时速度应该是控制过的,否则第一下本王就避不开。”

雷骆暗暗松了口气,到底是伤了李煦,他愧疚极了,问“王爷,可要派人去将他抓来不知他可有回去。”

寇骁摆摆手,怒道“不必,就让官府就找人,王爷此时不宜管这个,向官府施压,把此事闹大,不能让王爷白白受伤”

李煦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告诉雷骆,“你若是能联系上他,就给他一笔金银,让他趁早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雷骆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低声说“原本我与他说好,今年回南越时会带上他一起,还说要替他引荐给王爷,谁知”

“行,那你让他去南越吧,至于本王这边就不见了,把他交给叶长青,这么好的人才不留下来可惜了。”

寇骁心里有气,恨不得将那人碎尸八块,但李煦发话了他也不会反驳,反正如果人留在南越,他总有机会报仇的。

回到宫里,皇帝先一步得到了消息,等在御书房门外,见到他白衣上的血迹,怒气冲冲地问“好端端的为何会遇刺是何人所为凶手可抓到了”

李煦在路上稍微花了点妆,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他纯色偏淡,此时有些发白,“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刚回京城,还是第一次出宫,实在不知与谁结仇,那刺客武艺高强,杀人未遂就抓了人质威胁,儿臣身边带的人太少,让他逃了,不过城卫营的士兵已经去追捕了。”

但二人心知肚明,一个脸长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一旦跑了就等于鱼入大海,根本抓不到。

“先让太医来看看伤势。”皇帝一脸怒气,大声交代赵公公“让京畿营统领、京兆府尹和城卫营的人来见朕”

“喏。”

李煦就在御书房等着太医,他的伤其实不重,就是被刀尖划破了一层皮,这时血已经止住了,放到寇骁身上就等于没受伤一样。

但他毕竟不是寇骁那样的糙汉子,白玉无瑕的肌肤突然多了一道伤口,他自己不觉得如何,寇骁每看到一回眉头就皱的紧紧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太医诊断过后,无非是说了些失血过多、体虚之类的官面话,最后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就离开了。

李煦起身对皇帝说“父皇,儿臣先回去沐浴更衣,您不必担心,只是小伤而已。”

皇帝当然知道是小伤,但伤势是小,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却非常大,敢在京城天子脚下当街行刺皇子,不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看了一眼李煦,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外头的事情别管了,朕会替你找到凶手。”

“多谢父皇”李煦由刘树搀扶着离开,刚回宿羽宫,就见小公主焦急地跑出来,拉着他问“父王,姝儿听说您遇刺了,您受伤了”

李煦把胳膊抬起来给她看看,安慰道“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小公主确认他没事才没让眼泪掉出来,天知道她刚得知李煦遇刺的消息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抱着李煦哭诉道“父王,您一定不能有事,姝儿不能没有父王。”

“好,你放心,为了姝儿,父王也会长命百岁的。”

小公主破涕为笑,见寇骁冷着脸站在一旁,以为他在自责自己没把父王保护好,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说“母妃,您别伤心,父王没事就好。”

寇骁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殿下,在这皇宫里,您可不能喊我母妃,被人听到了如何解释”

小公主吐吐舌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其实并不会每回都喊母妃,只是她以为寇骁爱听这个称呼,才喊出来安慰他的。

事实证明,大人和小孩是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的。

李煦这一趟出去确实有点累了,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躺床上休息去了,为了营造虚弱的形象,他准备在床上躺三天。

皇帝是个很讲究效率的人,当日就让各衙门去查刺客,还有幕后凶手,并且要求在五日内破案,否则各衙门的领头人乌纱不保。

大家叫苦不迭,刺客找不到还可以找个替罪羊,可这幕后凶手要怎么查万一查到某位皇子身上,他们是交代还是不交代

这京城中,敢行刺顺王的人能有几个

但再怎么不情愿,他们也不能不去办,否则可不单单是乌纱不保了。

除了这些人,李煦遇刺的事情宣扬开后,不少朝臣都暗中揣测,到底是何人所为,顺王刚到京城没几天,除了牵涉到贪墨案外,按理也不会得罪人啊。

“由此可见,贪墨案顺王确实是被栽赃了,那幕后之人见一击不中只好剑走偏锋,这是一定要置顺王于死地啊,整个大燕中,谁与顺王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那还用说,顺王碍着谁的道就是谁了,顺王死了谁最得意就是谁了。”

一时间,官场上风言风语,矛头直指三皇子,而偏偏此时,有风声传出,说是三皇子这两年根本没在同洲守陵,而是跑到别处招兵买马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三皇子的名声渐渐臭了起来。

295一条人命怎么够

隔了两天,皇帝下了道旨意,说要留顺王在京休养一年,这一年中,顺王可上朝,参预朝政,且监管财政一事。

朝臣们哪能看不出皇帝对顺王的偏爱,但想到他当年可是太子,才华横溢,对此没人表示反对,哪怕是三皇子站在朝堂上,也是拼不过顺王的,这一点就是赵家也心知肚明。

赵夫人听完这个消息恨得牙痒痒的,她以为李煦被贬到南越那种旮旯地方这辈子肯定没指望了,在三皇子要派人刺杀李煦时,她甚至骂他多此一举,今日看来,早应该将这人斩草除根的。

不过她也不急,韩家造反一事总归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之前李煦能保住性命只是因为没证据证明他也参与其中了而已,如果他参与了呢或者他事先就知情了呢

要伪造这个证据可比伪造他贪墨军饷的证据简单多了,甚至都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随便一句话。

她看着焦急走来走去的兄长,拧眉说道“你急什么这才哪到哪李煦可是皇上精心教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偏爱他”

“可你知道今天朝堂上的气氛多诡异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怜悯,咱们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大臣见了我居然就躲,而且居然私下说顺王遇刺是咱们干的”

顺王遇刺的事情大张旗鼓地查着,京城路人皆知,自然不少人将矛头对准赵家和三皇子,也有人说是因为贪墨案没能将顺王拖下水所以对手才想出刺杀这种昏招,还好顺王命大,否则真让对方得逞了。

“越是这样,咱们越要镇定,我听到个消息,皇上派了人去同洲宣旨,要招贤儿回京。”

赵曙大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赵夫人看不惯他大呼小叫的性格,低声呵斥道“连我都是私下听人说起的,你不知道又有何奇怪问题是,皇上居然会私下招贤儿进京,准没好事”

“那可怎么办同洲那边的部署还不成熟,兵马也未配齐,若是三殿下回京,那些人是否一起来”

“你傻吗十万大军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踪迹,大张旗鼓地上京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我们要造反”

“那就留在同洲”

“必须留在同洲,而且让他们化整为零,我怀疑有人知道了点什么尤其是李煦,否则为何他一回来皇上就要招贤儿回来”

赵曙觉得不可能,顺王何必要把三皇子叫回来他一个人在京城独得圣宠不好吗

“其实回来也是好事,三殿下不也生了一个女儿你也看到皇上对顺王家的小公主多宠爱了,据说这几日赏赐流水般地送进宿羽宫,若是咱们的小郡主回来,好歹能分一杯羹。”

说起这事赵夫人就气的胸闷,当初三皇子的两名侧妃同时怀孕,本以为至少能剩下一个儿子,可其中一人在去同洲途中滑了胎,而且是个成型男婴,另外一人只生了个女儿,还是早产儿,据说身体瘦弱的很。

因为是个闺女,赵夫人也就没多放在心上,就算回来能有多大的用处何况那位可是刚出生就封了公主的封号。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赶紧把颍川的局势平定下来,贪墨案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既然已经无法定李煦的罪,这事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无利。”

“真是不甘心啊,咱们布了这么久的局,还因此得罪了安家,居然如此顺利的让他逃脱了”

赵夫人怒气冲冲地问道“那你为何事先没有查清楚,这难道不是你的疏忽”

赵曙跳起来说“这与我何干谁能想到他居然多年不用毛笔了,你以为找个能仿造他字的人很容易吗”

“好了好了,你赶紧出宫吧,最近少来后宫,免得皇上怀疑。”赵夫人明显感觉到,最近几日皇帝对他冷淡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心爱的儿子回来了,所以没空搭理她。

不过想到同洲的事,赵夫人又心安了些,他们这几年招兵买马,暗中筹集了十万兵马,是否能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顺王在京城也好,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寅时刚过,刘树就进门叫李煦起床,今日是大朝会,李煦如今也要上朝了。

他很少这么早起过,坐在床上还有些不清醒,说实话,皇帝这个职位真不是人干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不是皇子之间没有手足之情,他真不愿意去争这个位置。

当个安逸享乐的王爷不好吗

“寇骁起了吗”

“将军起了,在院子里打拳呢。”

李煦嘀咕了一句“他可真有精力”

寇骁当然有精力,在皇宫里他不可能夜夜和李煦睡一起,浑身无处发泄的精力太多了。

皇帝不仅让李煦在朝中任职,还给寇骁封了个大将军的头衔,也是要上朝听训的。

冬日本就天亮的晚,两人赶到太极殿时天还是黑的,但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正揣着手三三两两的聊天。

李煦住在皇宫里可以晚起一些,如果住的远的官员也不知要起得多早,亏得现今大家晚上没有娱乐活动都睡得早,否则谁经得起这样折腾。

凌晨的刺骨寒风不是吃素的,不少官员面色发青,频频跺脚,李煦的到来让他们转移了注意力,纷纷上前与他见礼。

“顺王殿下”

李煦扫了一圈,太暗了看不清人脸,不过从身上的官服能看出都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官员,也是,高品级的那些都可以入偏殿等候,会需要等在寒风里的也只有五品以下的官员,大朝会时他们要在门外聆听圣训。

“各位大人辛苦了,天气寒冷,可莫要冻着了。”李煦转头吩咐跟着的小太监,“去给各位大人倒杯热茶来驱驱寒,再每人发一个厚一些的蒲团。”

这时候上朝都是跪坐着的,这些小官只能跪在门外,只有一顶屋檐,无法阻挡寒风,跪上一两个时辰人都去半条命了。

大家没料到顺王一来就给他们发福利,顿时恭维的更诚心了,“多谢殿下体谅。”

“你们不必谢本王,此乃父皇嘱咐的。”李煦可不敢一来就被冠上拉拢人心的帽子,只当自己替皇帝做好事罢了。

但官员们心里有数,皇帝不是对他们不好,而是历来就是如此的,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又岂能体会到门口寒风的凛冽

这些官员许多是这几年才晋升的,没见过顺王殿下,心里感慨顺王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仁慈善良,就是不知是否过于软弱,否则定是明君。

李煦没有与他们寒暄太久,带着寇骁步入大殿,他时辰卡的准,此时各位大臣也已列队站好,就等着皇帝驾临了。

李煦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朝会中,原主身为太子时是有参加的,只是那毕竟是存在记忆中的场景,与自己亲身经历不一样。

他甚至不知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有小太监来引路,他的身份摆在那,无疑是站在朝臣之上的,而在他身旁,也是大燕王朝的顶级官员体系,三公九卿环绕,每一个站出去跺跺脚都是能动摇国本的人。

魏丞相李煦见过,但薛太尉和御使大夫陈阳练他并不熟悉。

他的视线与薛太尉对上,后者噙着笑大大方方地行礼“殿下安好,多年不见,您风采优胜当年。”

“太尉大人过赞了,您看着也风采依旧。”

李煦从贪墨案中脱身而出,薛太尉却依然是嫌疑人之一,这段时间差点愁白了头发,哪来当年的风采

“殿下下朝后可有空与下官小坐片刻”

李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打趣道“难道太尉大人有好茶请本王品尝”

“哈哈,谁都知道如今全大燕最好的茶就是出自南越,怕殿下看不上下官家中的俗物。”

“那你可错了,只要是好茶,哪里出产的都行,喝惯了岩茶,品一品其他茶也是好的。”这就算答应薛太尉的邀约了。

两人说话并没有压低音量,周边的大臣们都听到了,自然也联想到了薛太尉与三皇子的关系,论起来,这二位本该是敌对阵营的,也不知三皇子是如何操作的,硬生生将自己的老丈人推给了顺王。

还有个同样有眼无珠的人,就是郎中令安大人了,本该是顺王的岳父,可却退了这门亲,白白便宜了南越寇家,顺王如此风采,别说是做正妃,就是做侧妃也该笑醒了,哪有女子会不喜欢顺王这样的人物

真真是有眼无珠啊

宁俊之也在朝上,看到李煦与大臣谈笑风生,再想想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愤恨的情绪油然而生,眼里如淬了毒一样深沉,恨不得将李煦生吞活剥。

一道高大的人影堵在宁大人身前,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长相突出的青年将军正盯着自己猛瞧,那眼神如野兽般凶狠,让人无端心惊肉跳起来。

“你是”

“这位想必就是宁大人吧”寇骁开口问道。

宁俊之也无需他作答,这朝中新晋的青年将军只有一位,那就是南越寇家军的将领,也是顺王的头号跟随者。

来者不善宁俊之深知这一点。

“寇将军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来瞧瞧能教出宁允那样的蠢货儿子的人长什么样,可惜,宁大人看起来挺精明的,没想到儿子如此不济,这偌大的王朝,敢明目张胆收买凶手截杀顺王的人恐怕也只有令郎一个了。”

宁俊之脸色白了又青,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恼的,尤其周围的朝臣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

“寇将军旧事重提,是想做什么我儿再如何不济也赔上了一条性命,难道还不够”

“这是两码事。”寇骁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凑过去低声说了句“而且当然不够,敢与王爷为敌,一条人命怎么够”

就在宁俊之浑身发冷之际,一声尖锐高亢的“皇上驾到”解救了他,寇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宁俊之才觉得那种死亡的压迫感离自己远去。

他浑身一震,心道也许自己当初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皇帝上朝,百官跪拜,李煦静静地站着,并不怎么参与朝政讨论,这大殿中的官员派系分明,每个问题都能争吵半天,一个朝会下来,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让李煦非常不喜。

全国有多少大事等着这些人处理,与其浪费时间在这吵架,不如滚回家睡觉,而且一旦双方争吵起来,其余人只站在一旁看热闹,甚至不乏煽风点火的,而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有时候出声制止,有时候做个决断,但更多的时候在冷眼旁观。

要不是他眼睛睁着,李煦都要以为他在上头睡着了。

下了朝,李煦觉得身心疲惫,这种朝会比上班累多了,前世他的会议室里要是有这样的情况,一准被他踢出去了。

从宫里出来,李煦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随行的侍卫比前天多了三倍不止,因为遇刺,皇帝准许他带一千护卫入京,这些人分班轮流跟着李煦出门,声势浩大,想必不可能还有宵小敢来行刺。

马车上,李煦将手中的两封信交给刘树,“去交给叶长青,让他想办法送到孔大人手中,老三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宁家总不能还放任着不管。”

刘树默默接过,小声说“一个宁家而已,不值得王爷放在心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宁家虽然不算强敌,但总让他们在一旁跳来跳去,看着烦。”

“那您准备的这个能将宁家一网打尽吗”

李煦嘴角勾起一道冷笑,“试试看就知道了。”如果一个伪造证据的罪名加一个行刺亲王的罪名都不足以让宁家抄家灭族,李煦只能自认倒霉了。

换做李煦刚重生那会儿,这种灭门惨案他肯定做不出来,他不喜欢牵连无辜,但世态如此,他也无可奈何,而且人总是要适应周边环境的。

296司徒勇

皇上要求彻查刺杀案,连着之前的贪墨案让几大衙门着实头疼了好一阵,但突然某一天,孔敬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信中竟然是几项证据,直接证明诬陷顺王以及刺杀顺王的乃同一人所为,而这个人就是宁俊之。

孔敬当然知道宁家幺子死于顺王之手的事情,两家是死仇,而且宁家在贪墨案中也是动作频频,与赵家关系紧密,想必目的就是为了替儿子报仇吧。

有合理的动机,又有证据,孔敬当即将证据呈上,并且下令拿人。

也许有人会考虑到宁家没那么大的能耐做出这种事,但谁在乎呢赵家他们动不了,三皇子他们更是不敢查,一个宁家做替罪羔羊再合适不过了。

清远茶楼中,李煦与安庆平席地而坐,热气袅袅升起,安庆平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送到李煦面前。

“王爷高明,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让宁家入了牢笼,下官实在佩服”

李煦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入口微微有些苦涩,但入喉甘甜,茶汤清亮,是杯好茶。

“本王不知安大人在说什么,不过宁家罪有应得,律法在上,是不会冤枉无辜的人的。”

“您说的对,下官枉在朝中挣扎了几十年,竟然忘了,要一个人死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宁家此次在劫难逃,下官那可怜的女儿也不知是否会受牵连。”安大人果然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此时最惦记的还是安小姐。

李煦原本对安小姐就没好感,事后她的处理方式也令他不喜,她是被算计了不假,可要报仇有无数种方法,将自己套牢在宁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方式着实有些蠢。

“全城都知道安小姐嫁入宁家是被骗婚的,只要安大人上书呈情,想必皇上也会原谅安小姐的。”

“多谢王爷,经此一难,我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这半年多来,下官每日活在悔恨中,每日担忧不已,也做了不少蠢事,让王爷见笑了。”

李煦不知道他所谓的蠢事有没有包含颍川那边的事,不过既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颍川那边也该收手了。

“林统领还在颍川,不知安大人可否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归来”